“好好好。”
把雙手背在后,借由燈看清了前方的道路,抿著笑了笑:“其實是我想起爹爹和娘親啦,我已經很久沒看過他們了。”
修行之人超凡俗之外,壽命比尋常百姓漫長許多,因此常會斬斷塵緣,不去刻意與父母聯絡。
裴寂沒聽出什麼不對勁,低低“嗯”了聲,旋即遲疑道:“你若是心念于爹娘,等稍有空閑的時候——”
他停頓好一會兒,把視線偏轉到與寧寧相反的另一邊,語氣漫不經心:“我可以勉強空,陪你下山。”
“喲,還‘勉強空’,那你還真是有夠勉強,心里早就滋滋了。”
承影冷笑著在一旁說風涼話:“這麼著急見岳父岳母,看不出來啊裴小寂,咱們還是要稍微矜持一點哈。”
“其實不是下不下山的問題……”
寧寧輕輕嘆了口氣,轉開話題:“喬知道真相了?”
“嗯。”裴寂道,“不過狐族還有救,我們商議好了,等境打開,便將他們全帶出去。”
喬那姑娘多年來為了族胞而活,得知自以為的族人們盡是魔族時,必然痛不生。好在靈狐一脈尚未滅絕,讓多能重拾一些殘損的希。
村落并不大,兩人很快就走到了盡頭,本打道回府,卻不料天邊陡然傳來一聲驚雷。
寧寧茫然抬頭,剛揚起臉,就被噼里啪啦的雨點砸了個正著。
“……下雨了?”
還怔怔著雨點發呆,袖子就被猝不及防地一拉,腦袋上突然蓋了層單薄的布料。
原來是裴寂從儲袋里拿了件外衫,搭在頭頂以后,一把攥住寧寧袖,帶徑直走向最近的一房屋。
這邊地偏僻,沒什麼燈,屋子因戰爭只剩下斷壁殘垣,僅存的房檐狹窄得只能遮住五人不到。
夜如流水般緩緩淌,當寧寧向前看去,見到年人模糊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周圍被黑暗全然籠罩時,裴寂拉著袖的手指稍稍握,引得寧寧又向前一步。
“怎麼了?”
好一會兒,黑暗里才傳來裴寂的聲音,和夜一樣沉悶:“沒事。”
進了殘破的房屋,他便松開寧寧袖子,抱著劍走向角落,斜斜倚靠在墻上;寧寧心大,站在不遠打量屋外的景觀。
境里應該許久沒下過雨,土地皸裂出了道道細痕,在雨水滋潤下冒出明的小泡泡。遠亮著一盞燈,只傳來十分模糊的一點亮,將雨染渾濁的白。
“好像降溫了。”
房子坍塌得只剩下一半,沒有門窗和大半墻壁。雨水從前方刷啦啦斜飛進來,寧寧被夜風吹得眼眶發酸,攏了攏上的外衫,轉頭向裴寂:“你冷不冷?”
扭過頭時,恰好自天邊劃過一道閃電。
刺目白照亮年冷峻的面龐,寧寧有些驚訝地發現,裴寂正死死咬著,臉不正常地發白。
這里四游著魔族的殘力……他是此影響,魔氣又發作了嗎?
可裴寂旁沒有出現黑氣,與之前幾次的模樣并不相同。
寧寧只不過短暫看了一眼,跟前便再度黯淡下去。心下困,忽然想起原著里幾筆帶過的敘述。
裴寂兒時曾被娘親關在地窖里,暗室仄無,再加上被凌而出的滿傷口……
對了,原文的確說過,他時常會在睡覺時亮一盞燈。
寧寧看見時還對這個舉滿心納悶,如今仔細一想,裴寂他不會是,怕黑吧?
又是一道電閃過,站在角落的黑年察覺到的視線,板著臉把腦袋扭到另一邊。
他的黑發被斜飛進來的雨水浸,果然繃得筆直,手里握著那把劍。
寧寧猜出了個大概,在短暫的踟躕后向前幾步,緩緩朝他靠近。
裴寂不聲地向墻角挪了挪,聲線很僵:“怎麼了?”
“我怕黑呀。”
說話時帶了點笑,像一陣風似的走到他旁,攜來輕輕的梔子花香:“想和你說說話。”
“寧寧怕黑?我之前怎麼沒發現——還說過被靈菇晃得睡不著覺呢。”
承影賊兮兮地跟他講悄悄話,說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地笑出聲:“裴小寂,不會是看出你怕黑,但又不想直接講出來損你面子,所以用了這麼一個借口吧!”
裴寂只想給它面門上來一拳。
“我不怕黑。”
他又往角落移了一步,這回徹底無路可退,來到了冰冷的墻角:“只是不喜歡。”
寧寧微微一愣。
這人的腦回路實在奇怪,都想好了萬無一失的借口,以此來靠近裴寂不讓他害怕。沒想到他不僅看出的意圖,還當場來了出自,別扭得過分。
側頭上一眼,見到裴寂側臉棱角分明的廓。他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低頭死死盯著墻角的地面。
寧寧忍了笑,聲音輕快地問他:“不喜歡黑,還在夜里睡不著的時候單獨出門啊?”
之前不過隨口一說,現在是真有點懷疑,他之所以孤零零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頭,是為等睡醒了。
“哈哈哈哈寧寧不愧是你!”
承影開心得滿識海打滾,如同蟲子扭來扭去:“裴寂這臭小子,不但特意在門外等你醒,他還在你睡著的時候悄悄你臉!”
裴寂閉眼深吸一口氣,握劍的手更了些。
漫天暴雨稀釋了所有線,屋子里充斥著灰塵與悶熱的空氣,一道悶雷猝不及防地響起,寧寧心下一,又一裴寂。
他居然下意識皺眉頭,手里的長劍悠悠一晃。
如果他們之間的關系再親近一些,或許能像電影里的男主角一樣摟摟抱抱,可總不能二話不說就湊上前去——
黑夜悶雷,狂風暴雨,空空的老宅和突然靠近的人,這分明是部恐怖電影或法制紀錄片,半夜回想起來能做噩夢的那種。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忽然裴寂聽見的聲音,像貓爪輕輕撓在耳朵上:“裴寂。”
他恍然抬頭,見到寧寧亮瑩瑩的眼睛。
似乎朝他勾了勾手指,神神的模樣:“你過來一點。”
見他出困的神,寧寧噗嗤笑笑:“我又不會吃了你,怕什麼?”
于是裴寂僵著脊背,往邊靠近一步。
悉的清新香氣又一次籠罩鼻尖,他毫無防備,覺頭頂被蓋了層東西。
寧寧把那件外衫重新搭在了他上。
裴寂想不明白的用意,在布料里懵懵晃了晃腦袋,猝不及防之間,忽然察覺外衫被人掀起,側探進另一個小小的腦袋。
寧寧和他一并站在外衫之下,單薄的布料搖曳下墜,擋去斜斜飛來的雨,在兩人旁圍出一個極其狹小的空間。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
裴寂討厭黑暗,也厭惡狹窄仄,可此時此刻兩者兼有,卻讓他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或許是因為不止它們,這里還多了一個寧寧,頭一回有人陪在他邊。
他們雖然沒有,卻近在咫尺,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充滿了屬于的溫度與氣息,將他全然籠罩。
“這樣我就不害怕啦。”
寧寧輕輕笑一聲:“我能知道你在旁邊。”
停了半晌,突然問道:“裴寂,你喜歡什麼樣的孩子啊?”
原本嘰嘰喳喳滾來滾去的承影陡然頓住,一丁點兒聲音都沒再發出。
“你別想多,就、就是隨便問一問,沒別的意思。”
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吞沒:“因為你好像很和門派里的孩子來往,我有點好——”
最后的“奇”字卡在嚨里,寧寧說不下去了。
不對不對,就算裴寂和原著里一樣打一輩子,那也跟沒關系啊,好奇個什麼東西?這樣一解釋,反而更加奇怪了。
寧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稀里糊涂問出那句話,一時間有些局促地紅了耳,下意識把外衫籠得更,抿著抬起眼睛。
這一看,便不由得怔然愣住。
裴寂的雙眼黝黑深沉,正一眨不眨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