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葦是在醫院的特護病房見到邱永晉的真人，和新聞照片上神健碩的樣完全不同, 就是一個冷漠郁的老人而已。他頭發花白, 材偏瘦, 臉上沒什麼皺紋, 不笑得時候有點兇。特別是他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又直又尖, 能刺到人心里一樣, 很不舒服。

今天主要是來圍觀吃瓜, 給歐北搖旗吶喊的，所以站在他后不吭聲。

邱永晉正在看報紙，他摘下眼鏡后, 隨便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歐北坐過去，順便拉坐在自己邊。

邱明松親自端了茶水過來，很和氣的樣子。

進醫院之前, 邱明松帶著自己的書就在門口等候, 見了歐北后親自代道，“明俊車禍的事爸爸不知道, 這是沒必要提的事。呆會兒爸爸不問你們就別說, 免得多生事端, 其它的事我會幫你們搞定。”

這就是他在示好了, 大概是在表明不會在兩人的事中做什麼手腳, 不會阻礙兩人結婚的事，也請求兩人不要說車禍的事。

這是一樁買賣。

歐北心知肚明，但卻又覺得有點好笑。他和伍葦的關系明正大, 邱明俊卻是犯了老頭子的忌諱，這種明擺了吃虧的易，誰同意誰傻叉。可他也不上臉，只點點頭顧左右而言它，道，“你這個老大還是做得不容易，又要管公司的事，還要管家里的事。”

“應該的。”邱明松眼睛跳了一下，知道他沒同意，心收得更了。

伍葦看兩個人和和氣氣鋒，心卻一一的。為了錢，必須跟自己不喜歡的人打道，太痛苦了。

“爸，你看起來有神多了。”歐北主對椅上的人道，“現在緩過來了吧？肯定還能活一百歲。”

邱永晉淡淡將報紙丟在桌子上，既不像抱怨也不像罵人，“有你這種不孝子，能活到七十歲都謝天謝地了。你早就想氣死我，然后一個人逍遙，是吧？”

“那哪能啊。于紅蓮肯定要讓你長命百歲的——”他手攬著伍葦的肩膀往前靠了靠，“這是伍葦，我朋友，學跳舞的。就是前段我讓做杭城那邊的副總，上班還認真的，比我敬業多了。”

“你好。”伍葦干著嗓子道。

邱永晉這才抬眼看，很明顯地愣了愣，再看了兩眼，這才點頭道，“漂亮一小姑娘。”

“謝謝。”虛弱地道謝，但不覺得對這樣的人而言漂亮是什麼好詞。同時心里犯了嘀咕，怎麼邱明松和老人家看見的臉，都是那樣的表。

“現在我把人帶回來給你看，怎麼樣？”歐北態度很輕松，“你要沒意見，我就要開始籌備起來了。”

“結婚是大事，哪能隨便？”邱永晉道，“你也別說風就是雨——”

果然是不反對。

伍葦其實是懵的，被王文遠指點，知道歐北和結婚是想套點份出來花，可邱家會這麼簡單就同意？不是說豪門都要長相漂亮、學歷出眾、家世相當還有明能干的媳婦麼，大約只占了長相漂亮這一條，其余的全部不及格。一般稍好點的家庭，對孩子的對象都要挑挑揀揀，更不用說這樣的大家庭了。為什麼邱永晉表現得這麼冷淡？

邱明松在旁邊聽著，道，“媽已經通知海城的親朋了，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大家認識認識。”

安排得還快的。

“也行。”邱永晉點頭，“等會我也回家，老在醫院呆著難死了。”

邱明松不敢同意，但也不能不同意。歐北卻直接道，“你都要死了，還折騰什麼呢？跑來跑去嫌自己命長嗎？就醫院呆著唄。不然真死了，又怪是我氣的——”

伍葦清晰地看見邱明松眼角搐了兩下，似乎是在忍耐。確實，歐北說話太沒分寸了，死啊活的張口就來，老人家應該不了這個的。

“小伍，我跟歐說兩句話，你和明松去外面等等。”邱永晉直接吩咐。

伍葦馬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爸爸，你保重，不要和歐生氣。”邱明松叮囑了一句，也跟著出去。

邱永晉道，“暫時還死不了的。”

這父子關系，搞到這麼針鋒相對，顯然不是一天一日的功勞。

這個病房是非常齊整的套間，有客廳有廚衛有房間，所以兩人是在外間的客廳等候的。

“吃水果。”邱明松招呼坐在沙發上后，將果盤挪到面前，“每次歐和爸爸見面就是世界大戰，外人都要回避三丈。”

“是嗎——”也不知道該回什麼好，虛弱地回應。

“爸爸最看重的就是他，他脾氣最倔最不聽話，所以難免有——”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里面立刻傳出來響亮的拍桌聲。這才離開一分鐘都不到，不知為什麼又拍起桌子來了。

伍葦尷尬了一下，不猜測這到底是老頭子在生氣，還是歐北在鬧脾氣。

邱明松看不自在，搭話道，“杭城分公司的事，當時大家都不知道你和歐之間的關系。他在會上貿然讓你做副總，徐總不同意，下面的人意見也很大，直接鬧到爸爸面前來了。爸爸雖然勉強同意了，但還是很生氣，電話里和他沖了幾句，結果就病發了。”

這是要把臟水往頭上扣啊，黑鍋背上了，一輩子都沒法揭下來。道，“這其實是個誤會，我不知道歐和公司的關系，只是在家里呆得無聊了才去上班的。他那天也是突然發現了我瞞著他來，所以很生氣說話的——”

“是嗎？”

伍葦點頭，“我也給歐說了，公司的事都不懂的，當個行政專員就好。”

“這麼說起來，都是歐在堅持了？”

對啊，都是你們自家人斗，關外人什麼事？

“那你對以后有什麼計劃嗎？”邱明松很親切地關懷道。

正要回答，里面又傳來約的聲音，約有“你媽”“歐這個姓”“來”“活該”之類的詞匯。忙搖頭道，“沒有的。”

“別擔心，他們吵吵就沒事了，你們的事爸爸不會有太大意見的。”他安道。

奇怪地看他一眼，這怎麼說？

邱明松嘆一口氣，道，“這個事說起來也是家丑，歐因為和爸爸斗氣，從年起就堅持要了一部分干，開始從公司拿錢。他手散，這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伍葦垂頭，心里卻在吐槽，認識他才一年而已，這鍋不該扣頭上。

“邊從來人不斷，也不是什麼正經關系。喜歡了又是車又是房的，天南海北到揮霍；不喜歡了就隨便丟開，鬧得滿城風云。我媽想過要管一管，但份不合適，越管越。”

把玩著手指，不搭腔，不明白這人跟講這些有什麼用。

“那些人有的我爸見過，有的沒見過，還有的把家里搞得一團糟。爸認為他這樣脾氣是要玩一輩子的，那就太糟糕了，所以我媽才趁這個機會倉促之間拿掉了他的干，取消了分紅，將他的人都收拾出去了。這也是沒辦法的時候，你要理解——”

伍葦干笑一下，這人說話還客氣的，其實這些事和沒關系。

他見好像不太懂的樣子，道，“就為了這個事，公司里面也是風波不斷，連我爸醒過來也說了我媽一頓。”

話這麼說，可把人全部家給擼了，用一頓連罵都不是的說就換了，再好不過的買賣。

“我媽的意思是，他也這麼大了，不能繼續浪下去。爸覺得有道理，就說東西先給他收起來，等他結婚了看，如果改好了再談怎麼分配。沒想到——”他輕笑一聲，“他馬上就找了你來說要結婚。太巧了，是不是？”

也就是說，全家一致同意沒收了歐北的錢，等他結婚看表現？這是什麼神作？歐北自己也配合？這本就是把自家的禍害推出去害別人家的兒，難怪不挑對象。再說了，已經被收回去的東西，還能還回來？以于紅蓮之前的雷霆手段，怎麼可能！

伍葦腦仁痛，怪不得歐北說要用來騙老頭子錢；然后這個邱明松又地跑面前來說什麼心里只有他，但他卻是為了錢才和在一起之類的屁話。

這人是在離間他們的關系。

邱明松說了這麼多，伍葦一句也沒吭，有點失。

“你家里知道你和歐的事嗎？”他轉了個方向。

伍葦搖頭，干道，“我媽不好，不能刺激的。歐說等這邊的事定下來后，再去看，免得一驚一乍的嚇到了。”

“應該的。對了，你家里其他人呢？”

什麼神之演技，這就是了。要是伍葦不知道這人已經查過自己的家背景了，還真以為他是慈的大哥在關懷自己，太能演了。手抓著子邊，努力平靜道，“爸爸不在了，還有個姐姐一直在住院。”

“這樣啊——”他沉一下，似乎在思考，“我會把這個況給爸爸說一下，他會考慮的。”

考慮什麼？每個月的生活費多給點嗎？還真是道貌岸然的施舍。

“你要是愿意，可以把你姐姐轉到海城的醫院來。有自己人在，醫院條件也好很多，利于恢復。對了，是什麼病？”

真是越演越像了。

伍葦抬頭看著他，有點生氣道，“車禍，被撞植人了，現在還沒醒。醫生說不太樂觀，不過我媽說肯定能醒的，現在手指都能。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沒抓到撞人的司機，歐說他會幫我查，但現在都過了一年多了，我也不抱希，只要人能救過來就行。”

“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搖頭，“沒有。在山路上撞到的，烏漆抹黑什麼都看不見，附近也沒人。”

“可憐。”

看著他道，“邱總，謝謝你的好意。我媽呆老家習慣了，來海城反而人生地不。”

“怎麼還邱總，該我大哥才對。”

“大哥——”猶猶豫豫道，手指攪在一起，“我這樣的況，老董事長真的不會反對嗎？一般人聽說我家況，都不會同意的。”

“不會。”他笑一笑，“在爸那兒，歐想做的事基本上都能做得。還有一個——”他似乎有點猶豫，想了一會兒又道，“這個事本來不該我給你說，不過你的況招人心疼的。我給你說說，你自己心里有個底，以后大家庭生活在一起也好理。”

“你說。”伍葦知道，他這是離間不要上重炮了。

邱明松看著的臉，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歐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蘇惠，兩人特別要好。他那時候還單純，特別喜歡這姑娘，有什麼好東西都留著給。不過姑娘主意大，可能有別的想法，大學的時候就出國了。”

“他是等人走了好幾個月才知道的，鬧得特別厲害，還追出國去了。”他搖頭，“后來吧，找的伴要不就是眼睛像，要不就是鼻子像，總是掛個影子在——”

我了個去，這天大的八卦，居然就被這麼賣出來了。

伍葦有點暈乎，整個人愣在沙發上不了。

邱明松看著他，有點嘆。歐北就是個行走的大桃花，人一見了他沒有不喜歡的，只要是知道有那麼個真在，總是要吃醋的。

“大哥，你是說——”

他點頭，“所有人都知道他一直就忘不了蘇惠，傷得太重了，所以才這麼七八糟好多年。”

“那我到底是哪里像呢？”不用裝，聲音自然帶了幾分委屈和不甘心，那王八蛋，不聲不響居然玩了這麼久的替梗。

“眼睛、鼻子、眉，連材都特別像。那天在警察外面恍惚一看，我還以為是蘇惠回來了，湊近了才發現不是。”邱明松有點可憐道，“爸爸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見了你，沒有不同意。”

伍葦咬，手得死。邱明松的話很明顯了，歐北和結婚是為了套錢，而他找談，不過是因為長得像他的真。

邱明松看著抿得死，指甲深深掐收心，知道自己的話多起作用了，道，“結婚了就好了，你幫我們多管管他。有什麼為難的事，找爸爸就行了——”

間的門打開，一切風平浪靜，歐北人模人樣地走了出來。他沖邱明松道，“老大，我跟老爸談妥了。”

邱明松起，道，“這樣，那我去和老爸通一下，你的事就辦起來吧。”

“那就辛苦你啦。”他皮笑不笑地走過來，拉了伍葦的手，“小伍，咱們可以出去玩啦。”

伍葦站起來，看他滿臉輕松的樣子，自己卻怎麼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