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回來了，不但敢回來，而且男人就端端正正地抄手而立站在堂下，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大祭司在一眾弟子的簇擁之下洶洶而來，拾階而上，站在副位上不輕不重地喝命，“你跪下。”

　堂下的白夙只是見了個禮，并未下跪，“我不知錯在何，還請大祭司指點。”

　“我說過，在尊主仙逝之前，你們不要鬧出人命！”

　“沒有出人命啊？”白夙一臉無辜，“我和兄切磋一下，只不過是一不小心，像他‘失手’一樣，重了點。”

　大祭司第一次到這個男人，如同放出山林的老虎，離深淵的蛟龍，有了一些他不可控制的力量。男人雙眸清澈，笑意淺淡，卻能在不知不覺之間，展出蟄伏已久的爪牙來。

　“你知道這麼做的下場是什麼嗎？”

　“知道，我既然做得出，便做好了領罰的準備，不過大祭司應該也很清楚，兩個待命主皆損，在此時此刻的葬世宮意味著什麼。”

　“就為了一個人，你便自陣腳，將來何以掌天下！”

　“您錯了，”白夙抬首，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不躲不閃，“若是我連自己的人也不能護周全，那才是，真正不配臨高位、掌天下。”

　姜沉璧做了一個冗長而細碎的夢。

　在夢中，仿佛見到了昔日的師門，師父，還有杜玄蘅，所有人都在，整個師門欣欣向榮。還是那個與世無爭的無仙，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研究符箓陣法。

　夢境忽然之間一轉，又轉向了那一場淋漓大火，面對著大師兄曲丹宸刺出的一劍，整個人不可置信地回首，一大顆眼淚緩緩落。

　口是

　淋漓的疼痛。周被烈火焚燒，最后只剩下一段骨頭，隨風而逝。

　然后，是府，穿著如火一般緋紅的嫁，坐在床帳之，等待自己的夫君，那時候并不曾想到，男人會為自己這麼久的羈絆。

　一幕一幕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浮現，喜怒哀樂悲歡，仿佛同，又似乎置事外。

　醒來的時候，窗外正是驟雨初晴，一時間回不過神來，只覺得恍若隔世一般。

　一縷過窗欞，略微有些不適應地瞇起眼睛，邊立刻傳來一道男聲，像是一直在等待一般。“姜姐姐，你醒了！”

　“我這是……”姜沉璧皺著眉問道，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似乎略有沙啞。

　“姜姐姐，你先來喝點水罷？再過半刻鐘就該用藥了……阿正，藥煎好了嗎？”

　“就來就來了！”

　姜沉璧看著四周的裝潢，雕花鏤空黃梨木制的桌椅板凳，床榻的被褥是仙鶴紋樣，床榻旁邊放著一束艾草，墻上掛著人針灸圖，桌上分門別類地放著各類草藥，空中彌漫著一苦香的味道，果然是回到了三閣。

　了子想要做起來，忽然之間發現，除了雙之外，全上下居然沒有一不疼，甚至臉頰左右，都泛著又疼又熱辣辣的覺，不由得手想要。

　“哎哎哎，姜姐姐，你先別！有……”司空凌了一聲，忽然意識到失言，連忙止住了話茬。

　“我怎麼了？”姜沉璧的手已然了上去，卻只見層層疊疊的紗布，后知后覺意識到一件事，原來自己整個頭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出了有一點小傷……”司空凌弱弱地說道。

　“什麼傷？你

　把鏡子取來，我看看。”姜沉璧的聲音很平淡，眉頭卻微微蹙起，為什麼，什麼也想不起來？何時傷，同何人手……一切都仿佛霧里看花，全不真切。

　“這個這個，你安心養傷，養好之后再看也是一樣的嘛。”

　姜沉璧緩緩抬眸，用那雙琉璃一般的眸子看著司空凌，司空凌連忙將臉別向一邊，不敢與那雙玲瓏剔的眸子對視。眾人也紛紛錯開目，各自低下頭去。

　姜沉璧被送過來的時候的慘狀，每一個人都記憶猶新，原本眾人便對這個古靈怪的大小姐有幾分好，見那幅模樣，誰還敢開口說話？

　“罷了。”姜沉璧嘆了一口氣，雖然不清楚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是醒來，卻有一種劫后余生的覺。

　不愿意再為難司空凌，揮了揮手道，“罷了，你去你師父過來，我有話同他說。”

　“哎哎哎，好的。”司空凌不得來一個人頂鍋，原先其實姜沉璧醒來的時候，他的心就惴惴不安，生怕一個激做出什麼傻事來，如今看到較為淡定，但是那子氣勢還在，不由得一招手，把所有閑雜人等都帶了出去。

　不一時，孟忘川端著一個橙黃瓦罐進來了，一子撲鼻的湯香味瞬時飄了進來。

　“來來來，丫頭，嘗嘗我的手藝，你真算是幸運了，你可知道我這一罐子藥膳，那可是價值千金，喝一口心曠神怡，喝兩口延年益壽。”

　“那喝三口呢？是不是就能長生不老了？”姜沉璧笑問，“你先嘗一口，我怕你毒死我。”

　“嘿，什麼意思啊？”

　“你一個神醫弄得飯……我都沒聽說過你下廚……”

　“拜托，我那

　是高人不相好嗎？你師父喝了我的湯都贊不絕口。”

　“那是自然了，師父老人家廚藝人，連個蛋也弄不，他吃誰做的飯都說好。”

　兩個人斗了一陣子，姜沉璧乖乖地下床坐過來，開始給自己盛一碗湯，孟忘川代著，“仔細燙手”一面小心翼翼地看著。

　很正常，太正常了，一口一口地喝著湯，甚至沒有多說一句話。

　“那什麼，丫頭，你不想說點什麼？素日鬧騰慣了，忽然這麼靜下來，我倒是覺得不大習慣。”

　“湯不錯，我低估你的手藝了，人說荒年不死手藝人，我看你算得上是類旁通。”

　“還有呢？”

　“還有……”姜沉璧擱下碗，微微一笑，“忘川，你辛苦了。我知你為我不易。”

　說完，竟然想起給孟忘川行禮。

　“哎喲我的小姑，你這是鬧的哪一出？可別折殺我，坐下罷！”孟忘川一面著，一面忙不迭要去攙扶，姜沉璧這才坐了下來，“你和師父是忘年，論理說，我應該你一聲前輩。”

　孟忘川愈聽愈覺得奇怪，“打住，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只是略用一些手段抹去了那段對于姜沉璧來說最為痛苦的記憶，可并沒有奪其神志啊？

　“沒什麼，就是謝謝你。”姜沉璧擱下湯碗，“我一直待在三閣中也不是辦法，我想出去走走。”

　孟忘川終于聽到正題，不由得倏然起，“不行！”

　“為何？”

　“你，你現下……”男人的眼睛左看右看，似乎在苦苦尋找一個合適的措辭，“首先，你現下傷口未愈，你若是真的謝我費心醫治，就不應該辜負那些花在你上的昂貴藥材！你給我安

　安心心把傷養好了！”

　姜沉璧扁扁。

　“其次，那城門上的通緝令才剛剛撤下，你現在出去招搖過市，萬一蕭云靖那老狐貍守株待兔，就等你送上門去呢！”

　“好，首先，我的傷須得慢慢調理，可是一直悶在屋里，暗無天日，怎麼能汲取日月華呢？”

　“你……”

　“其次，蕭云靖堂堂一個王爺，手中之事千頭萬緒，那里有閑工夫沒日沒夜想著抓我回去？我是他什麼人吶？”

　“簡直一派歪理學說！”孟忘川不愿同口舌之爭，只是一甩袖，“我說不行就不行，你給我安安分分呆在這里，什麼天地靈氣日月華？你去院子里轉轉就得了！”

　姜沉璧笑了笑，一顆虎牙閃爍三分狡黠，“吧，神醫您說什麼便是什麼好了，只有一樣，我若是真的想走，你是攔不住我的。”

　一面說，一面起。

　“喂，去哪兒？”

　“去你的院子里采采日月靈氣嘍！”

　孟忘川坐在小凳上沒有，心里總是有些不安，先才在金朝，他費盡心機想要姜沉璧活潑一點說說笑笑，可是終日里心思滿腹，沉默寡言，如今再度醒來，帶了一的傷反而回到了從前那副樣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又不知究竟不對在什麼地方。不過，為了防患于未然之間，他還是派了兩個心腹弟子悄不做聲地跟著。

　原本一切正常，可誰知翌日晨時，孟忘川還在半夢半醒之中，忽然間聽到急促如同催魂逃命一般的敲門聲，“師父，師父不好了，不好了師父！”

　他清夢被攪，沒好氣地從床榻上爬了起來，“你師父我好得很！”

　“姜姑娘……姜姑娘不見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