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赤只見到男人的一襲玄在眼前倏忽間一晃,整個人便如同墮魔附一般沖出重圍,大殺四方,漫天雨之中,他只能看到弈的背影,以及那半張側臉……被鮮浸潤,如同寒冰打磨的側臉,刀削斧劈,冷峻非常。
他是知道的,對于弈這個人來說,所求的東西只有了了幾樣,他不放在心上的,便是世間奇珍也能棄之不顧,可若是他上了心的,那便是不顧一切,拉上所有東西陪葬也要攥在掌心。
就如同弈所說,“我本已經一無所有,淪落至此,這條命存在的價值,便是我心所求的東西,我要的,必須得到!”
可是!他們現下不是在執行什麼任務,用不著魚死網破你死我活,他們是來救人啊!原本商議的計劃是陸澤和楊秋爽他們負責跟蹤追查其余被困弟子的下落,他們只需要制造混引開蕭云靖邊大部分的高手就行了,本就不是這樣無休無止地纏斗下去!
“他娘的……全都瘋了……”
先是姜沉璧,再是弈,兩個人雙雙暴走,局面一團,離赤在包圍圈之中左沖右突,覺得自己分外崩潰。
就算他們幾個人是鐵打的軀也經不住這無休無止的車戰,更何況能被蕭云靖召來青雀道場都是個中高手,
連他也要疲于應對?
一聲驚雷響徹天際,驟雨忽至。
弈是被一把劍刺中之后停下來的,那一把劍并沒有傷到要害,只從他的左肩穿而過,溫熱的汩汩而出,他看到了握劍的手,那樣白、細膩、小巧。
就在不遠定定地看著他,眼中全是凜冽。
他出手,握住了那柄劍,不知為何,傷口竟然一一毫也不痛,又或者是口傳來的龐大痛楚過了傷口。
“妹妹。”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他微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充溢在臉龐的時候,已覺分外苦,“妹妹,哥哥來了。”
定定地看著他,原本冷如堅冰的眸子似乎閃爍搖了一下,眼前這個人的臉龐勾起了遙遠陌生的回憶。
弈出手,展開雙臂,就像是小的時候無數次擁抱一樣,想要上前。
卻毫不猶豫地出長劍,又轉瞬之間遞出,聲音縱然清甜,卻無一溫度,“你是叛臣逆子,該死!”
緩慢地擴散,浸了三重,瓢潑大雨兜頭淋下,弈只覺有大片大片的冰涼灌領口,奪走上僅存的余溫,他想要睜開眼,想要看清在雨幕之中那一方小小的影……
他十六歲那年,三歲。
邊疆戰爭的火焰一
路燃燒到了皇城腳下,燃燒到了燕京的三十六宮。
“哥哥,為何我們要躲在這里啊?遂意害怕。為何我們的娘還不來?”
小小的躲在他的懷中,聲音稚,弈抱著,嗅著發間那一若有若無的香氣,聲音很悶,“遂意乖,等到外面戰火停下來了,哥哥就帶你出去。”
“哥哥,遂意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在黑暗之中,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可是他能看到遂意那亮澄澈的眼眸,因為臉頰消瘦下來的緣故而顯得更大。
他不過十六歲,卻已將這世間的離別、流亡、憎恨、家國之仇經歷了一個遍,可是,無數個黑夜都是這樣熬過來了,遂意的大眼睛卻能將他擊倒,一瞬間潰不軍。
“哥哥也很,我們再忍一忍好不好?”他看到懷中的小人頭搖搖晃晃,像是快要昏過去的景,連忙推了推,“遂意啊,妹妹,你還記得娘親教你的歌謠嗎?”
遂意的聲音也很輕,氣若游,“遂意記得。”
“你唱給哥哥聽,好不好?”
遂意素來是很聽話的,便應下,“好。”的嗓子像極了娘親,唱出來的小調婉轉綿長,如同江南的一捧米酒,“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水頭。躞蹀上……水東西流。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離。”
的歌聲時斷時續,卻足夠讓他回憶起曾幾何時的好歲月,直到偏殿的大門被一群人暴地踹開。
迅速傾瀉下來,鋪滿了黑曜石的地磚,無數鐵騎踐踏著明涌了進來。
“三十六宮上上下下全要搜一個遍!不能有毫紕!”
“將軍有令,搜出孤者,賞金百兩,升三級!”
木桌木凳被踹翻的聲音,瓷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聲音,還有遂意躲在黑暗中極細極微的聲音,“哥哥……他們是來救我們出去的人麼?”
“不,他們是來殺我們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的仇人。”
遂意瞪著驚慌失措的眼眸,整個人恨不得埋進他的口里,他懷中抱著,覺到自己的十指迅速冰涼,甚至能聽得到一聲一聲急促又沉重的心跳。
“那麼,我們會死吧……被發現的話?”
“或許會,但是遂意……不要害怕,無論是生是死,哥哥都陪著你一起走。”
大雨傾盆而下。
姜沉璧的雙手已經完全被鮮浸潤,幾乎握不住長劍的劍柄,但是一切都不重要,驟雨會洗刷盡一切刀劍影之下的
腥,已經聽不到耳畔人的廝殺聲慘聲,聽不到刀劍相接所迸發出的聲音,甚至不到周上下傷口的痛楚。
一雙黃金瞳被徹底點燃,的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要他死!殺人償命,債償!
如同嗅到腥味的野,徹底迸發出了蟄伏在里所有的力量,一雙黃金的眼眸閃爍著如火星芒。
殺!殺!殺!
“丫頭,你清醒一點……”
誰在?
是誰在呼喚?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忘我守一,六大定;戒點養氣,無私無為;上下相顧,神相依;蓄意玄關,降伏思慮;外無,心神凈明!”
那一段話被男人厲聲喝出,佛前梵音般,一瞬間仿佛深淵之中下來的一縷輝,姜沉璧晃了晃頭,看見了那一襲白,煢煢獨立于萬人尸骨中間,孤獨一,氣勢卻猶如千萬,他遙遙地向走來。
他是弈?不,弈總是那樣溫然含笑的,翩翩如玉的,絕不會是現在這樣,如同從地獄深走出來的修羅惡鬼,白的下擺被鮮浸潤,一片刺目的紅……
當初被曲丹宸一劍穿心的時候,男人也是穿著這樣一妖冶到極致的紅!
聽到了一個聲音獰笑著蠱與召喚……
“殺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