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忘川原本還算是饒有興趣地在這四四方方的石室之中觀，倏然之間虛眸一撇，只見弈臉慘白如雪，映襯著口鼻之間涌出來的濃稠黑，分外目驚心！

　“怎麼回事！”

　男人倏然驚變了臉，三步并作兩步趕了過去，弈那張原本潔的臉龐此時此刻悄無聲息地蔓延開黑的，順著脈逐漸擴散開來。

　眾人聽到孟忘川驚，一時間姜沉璧、離赤還有裴義全湊了過來，“出什麼事了？”

　弈似乎還想安眾人，擺了擺手，勉為其難地出來一個微笑，“都是忘川兄大驚小怪，我沒什麼事，一點小傷罷了……”

　“放屁！你這分明是中了毒的征兆，中了毒也不早說，你想作死麼！”

　弈皺著眉，顯然已經痛苦到了極致，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一顆接著一顆順鬢角落，道，“你別嚷，別讓外面的其余弟子聽見。”

　離赤皺眉道，“為什麼！”

　“若是給他們聽見了，必然人心渙散，想要沖出去破釜沉舟，蕭云靖現下一定埋伏了重軍在外，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呢……若是真的如此，我苦心經營的一切，就全白費了。”

　孟忘川簡直被氣到無話可說，一時間想要抬手狠狠摑男人一掌，卻又顧忌他上帶著傷口，只能將滿腔憤懣

　化作厲聲呵斥，“你若是人死在這里，那才是真正一切都白費了！”

　弈道，“不會，我自己的子，我自己心里清楚，能撐多久，我很有數，忘川兄，煩你給我服下一顆小還丹，這一日之可保命無虞。”

　“我給你，讓你繼續作死麼？”孟忘川厲聲道，“做夢！要麼現下我就給你拔毒，缺了什麼藥材就跟五大宗的人要去，要麼你就自個兒自生自滅好了！”

　或許是他的語氣過于嚴厲，離赤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喂，你這人怎麼張口就來，若不是我們搭救你，你現在就在奈何橋上領孟婆湯了好吧？”

　“離赤，”弈抬眸，用眼示意男人不要再說，又沖孟忘川微微彎了彎角，“我救你一命，難道還不值一個小還丹？你別當我是你什麼人，這筆買賣也劃得來呀。”

　孟忘川又是恨，又是無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金瓶，惡狠狠地塞男人懷里，轉拂袖而去。

　裴義和離赤見勢有幾分尷尬，兩個大老爺們面面相覷，搭訕著走了出來。

　姜沉璧看著弈，雖然已經服下小還丹，但是面依舊蒼白，這些日子又見瘦了一圈，整個人清癯得能過白見到骨架，兩側面頰也凹了下去，他終于現出了幾分力不從心的疲憊。

　燭火相應

　，男人沖展一笑，天真若孩，“我沒事兒，真的。”

　姜沉璧忽然之間明白了，為何弈能忍得住那時不與相認，因為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狠心的人呵，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狠心的人啊，曾經也給予那些久違的溫暖……

　“弈。”喚他，輕聲地。

　男人抬眼看著，那一雙狹長的眼之中依舊波粼粼，仿佛有千萬種在其中翻涌。

　想問，“你心里究竟還有沒有我”又想問，“若是你的千秋大業比得上一切，為何不能放我走”，可是這些話在中盤桓數番，最終只是問出來了一句，“這樣，你真的如愿了麼？”

　真的如愿了麼？

　“就算是……搭上這條命，我也必須這樣做。”弈難得出這種神……那張臉匿在湖南中，卑微到塵埃里，卻亦孤傲銳利至極，“沉璧，你不會明白的，自然我也希你一生一世都不要明白。我想活著，可是我再也不要茍且生地活了，那樣的日子我過怕了，這條命，這口氣，但只要是我還能前進一寸，我就絕不要回到這般境地……這輩子，我都不要回到這般境地。”

　姜沉璧順下眼睫。

　“在我心里，的確有許多都排在這條命前面，譬如權勢、威、江山…

　…還有你。”

　姜沉璧十指抖了一下，任心底波濤洶涌，依舊沒有抬眸。

　“如今，你也看清了這樣的我，是去是留，我都隨你所愿，絕不強求。”

　一秒、兩秒，沉寂在指之間游走，安靜到心跳聲都分外分明。

　“你真是我命里的劫數，”姜沉璧的聲音帶著一抖的余韻，閉上眼，一大顆眼淚慢慢地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弈將掌心在自己的襟了，去跡，這才向出一只手。

　從此刀山火海也好，天地變也罷，他終于不再是這條路上唯一煢煢前行之人了。

　姜沉璧撲在男人懷中，掉下來的眼淚被他的白吸盡，不常哭的，就算是上一世被曲丹宸害的死魂消，也不曾掉一滴眼淚。

　可是這個人，卻讓傷心了那麼多次。

　“弈，我從來就不是怕與你一起經歷生死，我怕的是我在計劃我們而后的種種，你卻丟下我一個人！你怎能如此自私，在你每一次想要用命去賭的時候，可曾想過我一瞬？”

　“就不能，為了我好好活著麼？”

　男人深吸一口氣，更加用力地將擁在懷里，仿佛想要將融每一寸骨之中。

　“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

　慢慢地平靜下來，姜沉璧又覺得兩頰微紅，“喂，你抱夠了沒有？

　”

　男人的聲音更加無辜，“人主投懷送抱，是個男人都沒有拒絕的道理啊？若是你問我抱夠了沒有，那是一生一世也不夠的。”

　“油舌，我看你傷的輕！”

　出一只手作勢要掌摑男人，卻被抓住了那只小手，有五指穿過的指，與之十指相扣。

　“毒可解，心魔不可解，之一字是藥石無醫的。”他低低湊在的耳畔，聲如囈語，“你是我的心魔啊。”

　“哎呦……我趕得不巧了，對不住，對不住！”倏然之間一道影闖了進來，弈倒是還沒什麼，姜沉璧神一窘，連忙想要掙，急急撤而起，“你們有事便慢慢說罷，我出去看看。”

　離赤笑著留道，“你又不是外人，說起來我才是那個外人呢。”

　弈啐道，“你那張終日里就沒個正經的時候，我只盼著有朝一日來一個母老虎收了你，看你還油舌麼？有話快說，沒話就滾。”

　“嘖嘖嘖，我和姜姑娘這對比也真是云泥之別啊，為屬下，我的心好痛。”離赤捂著口大驚小怪地嘆息，看到弈真的變了臉，這才正說道，“先才五大宗的來人說，這蒼月塔上面關押著的人要我們放他倆出去，還說只要我們愿意幫忙，他們就能助我們困。”

　“果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