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雙臂環膝,蜷了一團,保持著一個不變的姿勢,不知在想著什麼。旁的默默守了旁側,中間只好說好哄地喂下了兩口藥膳,便再無進食。
將至初曉時分,梵音忽然開了金口,啞著聲兒問道,“王爺在哪啊?”
婢昨個已守了大半夜,如今困意犯上來,正半倚著打盹,給一問登時驚醒過來,恭恭敬敬跪了下來,“小主子,王爺現下應該還在同諸位大人們說話呢,小主子也想了大半夜了,奴婢服侍您睡下吧,若是王爺回頭見小主子玉有損,奴婢就慘啦……還請主子疼奴婢!”
梵音慌忙搖搖頭,神跟著激起來,“不,不見,不見他!”
那奴婢連忙握住的手,連聲寬,“好好,小主子,你別怕,你說不見他,咱們就不見了,誰都不見,你別怕啊?”
梵音還在睜著眸子喃喃自語,“不見,不能見他,不能見……”將頭緩慢地埋在頸窩里,雙肩微微,如同斷翼的鳥。
那些在夢里的生殺場景,被大片大片染紅的雪地,熊熊燃燒面目全非的宮殿樓宇,婦人絕的哭喊,還有那條漫長的,四面皆是宮墻的走不到盡頭的路……
若單單只是夢境,為何每一細節都分毫畢現?
若不是夢境,那為何……自己醒過來的時候,記憶卻已經七零八落?
還有那一次在青雀道場,雪亮的劍鋒穿男人的肩膀,男人眼中并沒有驚懼、沒有厭惡,而是深沉的憐惜。
他,妹妹。
那個人的面容為何如此似曾相識?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婢咬了咬,心里五味雜陳,嘆了口氣。
自從上次青雀道場回來之后,小主子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有時
候能一整日都不說一句話,有時候又能一個人在窗前喃喃自語大半晌。
無外乎是關于自己的份,和那些被封存的記憶。
可是,王府上上下下誰都知道,的世,是諱莫如深的謎。
所以只能聲地勸,“小主子,是您想多了。”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梵音忽然之間拾起枕邊的一個玉如意,狠狠地擲在地上,霎時間四分五裂,那些流轉的碎玉華,還收婢眼中的畏懼讓到了一莫名的快意,“為什麼你們都要瞞著我……為何你們都要騙我!究竟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你說啊!你說啊!”
小丫頭捂著被碎片割傷的額頭,殷紅的順著指往外溢,卻仍端端正正跪在原地,“小主子,您多慮了。”
梵音猛地翻下床,那雙眼眸所到之,看見什麼就砸什麼,眼中卻含了一汪淚,搖搖墜,“你們當我是一個外人,從頭到尾我不過是一個外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為何連這樣一點權力也沒有,為什麼……”
那些下人看的眼眸中有畏懼,有臣服,卻獨獨沒有憐憫。
不由得在青雀道場的那一幕,男人狹長優的眼中波粼粼,低聲喚,“妹妹”,那樣溫的眼神,絕不屬于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門口忽而傳來一聲小丫頭傳報,“王爺來了……”
梵音陡然震懼似的,抿了,眸子泠泠一閃,幾個婢忙起迎上,蕭云靖已轉過屏風,邊除卻掌燈的兩個小丫頭,并未跟旁人。
“請王爺金安。”眾人福跪地,近前服侍的那個小丫頭眼卻在看蕭云靖,男人穿了一家常豆綠綸帶鶴氅,墨發微散,看上去果真清貴儒雅,如同翰林院
的鴻儒一般。他一抬手,淡聲道,“有勞你們照應了,都忙了大半日,早點下去歇著吧。”
小丫頭猶豫地哎了一聲,又暼了眼梵音,未能與之對視,只好退下,那兩個小丫頭亦被遣走了。
蕭云靖端著托盤,上面用一整套青花白瓷盛了四碟時蔬小菜,一碗蓮子羹,他進前兩步,輕聲道,“梵音,聽聞你一天都沒怎麼用膳,如今怕是也了,我略做了些,吃一些罷。”
梵音不言語,亦不作,活似個木雕的娃娃,一表也不見,只是呆呆地看著滿地的碎片。
蕭云靖俯下,微微笑道,“難不還要我侍奉你用膳嗎?”自己舀了半勺羹,遞到邊,好聲勸道,“來,張口。”
梵音扭頭避閃,男人執意舉著要喂,兩人膠著了一番,梵音忽而手一推,“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