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烏塔雅山之行,兩個人皆負傷在,不得不停在小鎮上修養一陣子再做打算。
姜沉璧也逐漸能聽懂鎮上的百姓說簡單的話兒,不知是不是因為弈的緣故,鎮上的百姓總是眉眼含笑地對待二人,親善無比。
說實話,這里的生活并不算十分安逸,住的一般般,吃的都是姜沉璧不能適應的山上沒有怎麼經過加工烹飪的野,可是在這里白日里可以睡足再醒來,有熱騰騰的苞米飯和熬得濃稠鮮白的魚湯,小鎮偏寒,街上的人們都裹著厚厚的羊皮,每一日都平淡,每一日也安逸,似一個遠離了喋廝殺江湖的世外桃源。
弈,如果我愿意留在這里陪你一輩子,你愿不愿意也放下那些山河大計,隨我一同留下來?
然而這些念頭不過在心中微微一閃即逝。曾經親眼見過男人上的瘡疤,所以更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或許對于弈而言。寧愿壯烈而慷慨赴死,也不會庸庸碌碌茍活一生。
或許,為重生之人,不應該這麼輕易放下仇恨的。
可是,卻在這安逸之中,難得一覺天明。偏偏又搖了。誰規定的人生,必須在刀尖中度過?
“沉璧,我了!”
竹樓上傳來一聲稔不客氣的招呼,姜沉璧端著托盤,噌噌噌上了樓,賣酒的年輕子呵呵帶笑,“姜姑娘仔細那湯,燙手的很呢!”
姜沉璧點頭道謝,一開門,
弈正在毫無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竹板床上,縱然蓋著毯子,也沒有掩飾住那平整鎖骨和壯的軀,姜沉璧面一紅,啐道,“好不要臉!你給我穿好裳!”
男人屈道,“我只不過是剛剛上了藥,人家郎中這麼囑咐,某些人看過也就罷了,還得了便宜賣乖,你要知道……”
“行行行,”姜沉璧最怕和弈皮子功夫糾纏不休,將手中的托盤恨恨推了過去,“你快吃吧!吃的最好堵上你的!”
男人也不客氣,接過托盤就是一陣風卷殘云,看架勢活像是死鬼投胎,那里還有半分貴公子的模樣?
“你到底是不是有傷在啊,每天吃吃吃這麼多!”姜沉璧有些嫌棄地服侍男人用膳,作不甚溫,于是又被說了幾通,“我看你胃口好得很嘛!”
“哎喲,我的頭好痛,遭了,怎麼會突然頭痛呢?我怎麼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是誰害我負傷的來著?”
“行行行,爺,祖宗,您別廢話了,快吃吧,”姜沉璧舉手認輸,心甘愿地替他布菜夾菜,“人家是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你倒是不客氣。還賴上我了!”弈被這麼毫不留訓了一通,卻是毫也不生氣,笑瞇瞇地道,“我只盼著別好的太快,多拖一陣子就是一陣子,最好能夠拖一輩子。”
說完這句,姜沉璧的面微微漲紅,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是低著頭絞著
襟不答復。
打酒的姑娘上來收拾碗筷,正看見兩人坐在一說話兒,“喲,我來的不巧了,公子哪,你和這位姑娘好事,什麼時候辦?我們何時能喝上喜酒啊?”
姜沉璧瞪大了眼睛,“誰說我要……”弈卻搶過的話茬,“中原子最講究禮數,六禮缺一不可,休要說。”
子一走,姜沉璧立刻掐上了他的胳膊,磨牙森森,“來來來,勞駕給我解釋一下,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嗯!什麼我們的喜事?我們不是來這里找重蓮的麼?”
弈卻坦地迎上了的目,忽然間展一而笑,一霎時風流俊,端朗如月。“抱歉,是我唐突了,因為他們問了起來,再三勸誡我說那地方邪門,常人不要輕易涉足,我便順勢說,為了妻子,不得不去。”
姜沉璧一時無言,雙頰迅速灼燙起來。“我……嗨,我也是隨便一說,你別放在心上吧。”
男人順著長睫,低低應了一聲,“嗯。”
兩個人之間維持了一會兒尷尬的沉寂,世間分分秒秒從他們中間溜走,姜沉璧意識到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打破這寂靜,然而話到邊卻又說不出口來,只能保持緘默。
“話說……”
“我說……”
兩個人忽然同時開口,又無比默契同時停了下來,再次異口同聲,“你先說。”
弈笑了笑,“我的傷也沒什麼大礙,只是你才服下重蓮,總要有
吸收的過程,我的意思是不急著趕回燕京,在這里多留兩日,你看如何?”
姜沉璧拍手笑道,“心有靈犀!我也是這麼想的!”
忽然間,氣吁吁跑過來掌柜的,滿面喜對弈躬道,“公子,你們二位趕得巧呢,今日我們榷場開篝火晚會,兩位若是有興趣,可以來看看呢!”
姜沉璧眉頭一。
“榷場”這個詞由來已久,本是大齊朝廷指定的商與外族做買賣的特別地點。多建在塞外,就像是個小小堡壘,平常是四門閉的,只在特定季節特定時日才會開放買賣。可到了如今,除卻寥寥無幾的辦榷場外,私底下的易地早多如雨后春筍,只不過商人們各有各的聯絡方式,一切都在暗中進行,平素不為人知罷了。
如今既然被盛邀請,他二人自然沒有推的道理。
夜晚已至,弈換了一尋常人家的白,然而,就是最素凈不過的裳穿在他上,也別有一番韻味。姜沉璧服下重蓮之后,臉上的瘡疤迅速消融,雖然還沒有恢復如初,但是也淡化了七八分,仍舊穿著一秋香長,隨弈來到了這座小鎮之外,用來換獵的榷場。
篝火繁盛,四下的人都穿著暖和的皮,火堆上駕著的狍子早已烤得脆,香氣撲鼻油脂滿溢,仿佛涂了一層紅亮的醬。眾人臉上喜氣洋洋,和二人打著招呼。弈雖然傷還沒好
,面上卻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一一點頭回應。
姜沉璧忽然發現,在眾人之中,弈已經修煉出了一份如魚得水的、位尊上者的氣質。
“公子,你們還不曾用晚膳吧?這個給你!”
忽然之間傳來子清脆的聲音,弈回首看去,只見一個紅子舉著涉獵來的野狍子一條的后,笑送到他跟前。
這里的人不似漢人一般,男人講究德才兼備,子講究矜持端莊,此無論男,有慕之心便會毫不掩飾地告訴那個人,勇敢和真誠才是最優秀的、值得稱許的品格。
送來烤的子眨了眨眼睛,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的絕不同于大燕傳統人的白勝雪、秾纖合度,柳葉眉杏仁眼的弱,而是形欣長,有著草原沐浴之后的麥,鬢劍眉之下,是如同寶石一般深邃狹長的雙眸,如同盛放的花朵,提曼步而來,眉梢之間自萬種風。胡語錯雜,彼伏此起。人人瞧向的目中,都帶著三分笑意。
“喲!塔娜姑娘,先才不是你說自己年歲尚小,將上門求親的婚事拒絕了麼?”
“是啊是啊,烤雖香,也得看人家領不領呢!”
子卻不理會那些無謂的調侃,只是用一雙清澈亮的眸子看著弈,大聲說道,“弈哥哥,我心悅你,你想留在這里還是回到中原?我都愿意跟著你,照顧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