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護送朝霓出來的時候,一路上總覺得有些惴惴不安。倒不是不相信弈的手,只是如今霍潯變得如此乖戾瘋狂,男人那邊卻反而畏手畏腳,這本就不公平,更何況弈并不知曉這地宮的構造,一旦中了霍潯的埋伏……
預想便愈加后怕,自己真不應該帶著朝霓一走了之的,但是眼下如果朝霓不救出去的話,他們此行又有什麼意義?
其實,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姜沉璧若是愿意,隨便拿走朝霓頭上的金釵,和弈再次回到朝山莊,將這金釵給朝老爺,至于后續他到底來不來救人,能不能救得出人就不管二人的事了。
但是,一來看到朝霓為一個曾經的大小姐,已經被霍潯折磨得如此人不人鬼不鬼,整個人命垂危,實在不忍拋下就走,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還是杜玄蘅的心上人,好不容易才知道活著,若是就此放人不理,如果朝霓真的死了……
杜玄蘅又將如何?
心思一,姜沉璧咬牙將朝霓拖到了相對安全蔽的一隅,再次以為符,畫了一個遁世符,“朝霓小姐,你乖乖呆在這里,千萬別走,啊?”言畢,再次折回去,尋找弈。
彼時的地宮里面依舊昏暗無比,可謂手不見五指,姜沉璧深吸一口氣。
與其說是懼怕黑暗,倒不如說……更怕那個人出什麼意外。
黑暗,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弈曾經引以為傲的視力將沒有
毫作用。狠狠甩開那好似纏郎烈的青龍刀,整個人好不容易才穩住形。
不,一定一定不能慌,沒有了視覺,嗅覺和聽覺應該更加敏銳,他將劍護翼在側,左右環顧,緩緩前行,黑暗之中,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分外清晰。
咚咚、咚、咚……
且慢。
為何約約之間……仿佛聽到了人的哭聲?
像是子的哭聲,約約地繚繞在耳邊,“煢煢白兔、東奔西顧……不如新,人不如故……”是誰在地牢中唱歌?這把聲音為何如此悉?他撥開一層一層垂下來的玄布幔,卻怎麼也看不到霍潯的影。
“弈……救我。”
這把聲音是……是姜沉璧!
倒退兩步,“在哪里?”弈的心驀然悸,再也顧不上不能輕易開口的話,“沉璧,你在哪?”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他不敵霍潯,這一次有去無回,他倒也無所顧忌,總之生死之戰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無非是拉兩個人一同下黃泉,可是假若姜沉璧也被困在這里……
假若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呢?
在無盡的黑暗之中,除了會讓人心生畏懼之外,就是無邊無際的茫然,這些茫然在聽到摯的聲音卻無法找到的時候,終于升騰出男人心中獵獵的怒火,“霍潯!滾出來!躲在暗的螻蟻,滾出來……”
他甚這樣聲嘶力竭,四下都回著他愈來愈小的回音,那些被不知何騰起的風卷的布幔如
同蟄伏在暗的爪牙一般耀武揚威,他猛地揮劍斬出,布帛被撕裂的聲音響徹耳畔。
“原來,你也是有肋的啊……”不遠不近的地方傳來一把低低男聲,似乎在嗤笑,弈看到面前不遠的刑臺之后緩緩引出一個蒙面時,他覺全的流都似凝結一般,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唯有被放大了千百倍的心跳聲,在一下一下地揪扯著痛。
為何不說話?傷了麼?為何不看著?
“沉璧,”他笑,慢慢進前,語調都為之滯,“你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家。”
弈的手緩慢出去,直至到涼涼的指尖。霍潯仿佛極好心似的,退到了遠。
可是,就在那電石火的一瞬間,弈忽然飛后退,雖然只來得及退出去三兩步,轟地一聲巨響,的軀隨之炸裂開來,漫天骨飛揚,霧四。
男人整個人撲倒在地上,所幸先才隨手抓來了地上落的某樣刑,否則恐怕早被鋒利如刀的碎骨篩子,饒是如此,他的肩膀還是不免波及到了些許,碎骨皮之中,濃烈的腥氣充溢在黑暗中,好像要將所有人淹沒。
弈怔了半晌,慢慢爬起來,看著襟下擺模糊的一片,忽然間仿佛被盡氣力,挪不半分。
活死人?
這是個活死人……
那麼,真正的姜沉璧在何?
霍潯掌冷笑,忽然飛起一腳踹在男人的小腹上,這一腳足足
七八力道,男人整個軀凌空,在飛出數丈之后狠狠砸在了一排刑之中,丁零當啷的鐵伴隨著軀落在地上。
弈到了額頭上一小片溫熱黏膩,不用看也知道是傷了,卻不到一疼痛,緩慢地支撐著,他翻而起,聽到霍潯在耳畔低笑,“為所困的人都如此愚蠢麼?”
這句話倒是也不全針對弈,他親眼見證李穆然為了給朝霓當藥引子,甘愿自毀容貌,從一個翩翩年郎變的猙獰可怖。如今看到一個兩個都是如此,所以不覺有而發。可是這話落弈耳中卻分外刺耳,格外錐心。
弈再一次舉起了劍,可是,先才那副悵然若失的無措已經褪去得不留一痕跡,而今他那張斯文俊逸的面容上只有冷峭殺意,周舍氣勢一起,霍潯也忍不住訝然,“你的小人死在我手中,你卻一點都不難過?看來你也沒有自己口中那等深啊。”
弈上上散發出殺氣,是更加凌厲的殺氣,他凝目緩緩道,“生,我便殺了你和一同逃出去,死,我殺了你給陪葬!”電火石間,他已經刺出了十五招,這十五招屬于先才在葬世宮繼承上一任宮主的得意劍法,其中暗藏三十六種變化。那雪亮凌厲的刀鋒似乎要撕裂這無邊的黑暗,霍潯且戰且退,最后竟然遁一扇門之后,不見了。
滿地的腥之中,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影從遠跑過來,輕飄飄如
同飛燕一般,子口中喚道,“弈!”這一聲如此真切,他的劍鋒慢慢地放了下來,猝不及防地,自己的懷抱被一個軀撞了進來,“該死的,你讓我擔心死啦!”
他渾腥,想要出手一的頭,最終還是了回去,是悲是喜,一時間竟然有些詞窮。
“沒事了,”反復喃喃的只剩這三個字,“你放心。”
這些日子,金朝城中發生了一件大事,原本傳聞被天澤司二把手杜玄蘅害死的朝霓大小姐,活著回來了。先才對于天澤司紛紛揚揚的傳聞倒是在這之中不攻自破,只是雖然大小姐回歸,卻沒有出來見過人。
朝山莊,徹夜通明。
姜沉璧和弈兩人被當做座上賓請到了堂喝茶。弈嗑著桌上高腳青花瓷盤中的干果,姜沉璧卻在四打量著朝山莊。
這一路行來,已經有了些許察覺。雖然此裝潢奢靡,依舊不能掩蓋府上莫名的“炁”場。那是一子生殺腥氣。方才看到朝老爺,雖然五英朗,眉心卻微微泛起黑氣,顯然也是妖兆。
如果說,霍潯真的能憑借一己之力在短短數年就修的如此厲害,見誰滅誰,超武林一眾高手的話,那麼他的天賦足以讓九以上的名門正派子弟憤死,但是,倘若他有一些別的手段,那就合合理,也更為解釋得通了。
比如說,下蠱,比如說,符箓之道,再比如說,利用府上原本就積的……怨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