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我知道,你和你養的那群走狗全是瘋子,不過在下手之前,我奉勸你還是考慮清楚為好。”
現下的況便是弈中毒,李穆然被挾持,看似兩個人陷僵局,可實則天平還是倒向了李穆然那一邊,畢竟弈一時半會不能直接殺人滅口,但是他毒發可是早晚的事兒,哪怕李穆然耗著他,也沒有辦法。
“你可千萬別忘了,想要替姓杜的小子洗刷冤屈,老子可是關鍵的一環,得不到朝山莊的人配合,你們就是白忙,更何況,在金朝這地界,霍潯可是比你如魚得水得多!”
弈在調全的力盡可能制瘋狂上涌的毒,眉頭微微一蹙,不得不承認,姓李的還不算被沖昏了頭,很清楚他的肋在哪里,不過……
他拽著男人的頭發,手下劍鋒微微用力,直到割出不深不淺的一道痕,微微轉笑,“你是在拿你的命跟我談條件麼?”
“你敢殺了我,便毀了解藥!”男人抬手指著郎,似乎氣勢足了三分。
弈抬眸看著那個子。
郎微微晃了晃那小瓶,如實道,“有三顆。”不知從何取來一壺酒,吃吃嫵笑道,“公子好猛的手,不過奴家還是要提醒公子一句話兒,據說這東西遇酒則融。李公子的命在閣下眼中不值錢,我想你多半不愿與他陪葬吧。失了解藥,憑你大羅神仙,也不能活著走出去。”
眼如,吐氣如蘭,仿佛故意在引弈一般,“實在是……不
值當呀。”
弈聞言不喜不怒,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為毒所害的痛苦,他早已經領略了十幾年,各種各樣的毒,甚至紅白骨,每一次毒發,他都恨不得立刻去死,死得一干二凈,不要再讓任何人看到他狼狽不堪的姿態,可是只要過來那一次,他便知道,自己還是想活著。
盡痛苦也想活著,茍且殘也想活著。
郎見他不為所,微笑,“看來,您是看破生死之人了。既然如此……”
一顆丹藥投酒中,輕微嘶聲,那圓潤赭紅霎時彌漫,消之無形。
弈同時揚劍捅李穆然右肩,一聲凄厲尖銳的慘響徹,男人險不曾暈過去,冷汗涔涔,咬牙聲罵道,“瘋子!瘋子!”
郎斂目,微微吸氣。他本以為弈會在不知道自己實力幾何的況下撲上來搶解藥的,誰知男人也不,半點江湖規矩不講,就地凌起那人質來。掂了掂第二顆,盯著弈,緩慢放酒中。
弈笑出聲來,毫不猶豫將劍穿男人小腹,跟著便是用力一攪,眼見五臟六腑變一團模糊,偏偏還不在致命的地方。
“啊啊啊啊……!”
李穆然目眥裂,拼命地掙扎,愈掙愈覺那般五臟攪在一起的痛楚,此刻排山倒海地涌來,眼睜睜看著自己如泉涌,汩汩而出,冷汗順著慘白面龐大片大片地往下淌。便縱是他見過曲丹宸對付罪臣諸般手段,也料不到有朝一日施加在自己上,是何等滋味兒
。
不知何時,弈面上有黑悄然蔓延,如同蛛網,麻麻在半張原本潔的臉上織,擴散……角亦隨之緩慢涌出來。他似乎無從,只是倒執寒劍,尖端正對著男人因痛苦而扭曲的面龐上,一滴一滴往下流……
仍瞧著那郎,仍笑著。
只是那笑已不復昔日儒雅,已至毒發的面上盡是猙獰之。
便如同是在問:我敢賭,你敢嗎?
郎沒做聲,心底已近嘆服:在歡館歷經世態炎涼,自認冷,今日遇上此人,才真算是開了眼界。
終是李穆然那一邊撐不下去了,厲聲哭嚎,“把解藥給他!把解藥給他啊!”
郎的任務只是護衛,沒有必要也無權利和弈在這里死磕到底。如今李穆然失了勢,便只能依言出那小瓶,回到已經丟了半條命的李穆然側,點了幾個,為其止。
弈服下解藥,但覺至寒沁涼,游走脈絡,抬了眼睛,那氤氳霧氣似乎薄了些許,漸現黝黑通,他深呼一口氣,猙獰之已褪大半。
這世上的確有數的人不怕死,可是便是那數人中,也挑不出來幾個能夠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死去的。從李穆然決定和他賭開始,就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