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點了點頭,“是的,單憑我和弈幾個人的力量,就算加上五大宗門,差的還是太遠了,何況你還記不記得先才在青雀道場,弈是如何孤立無援?我們本來擁有的高手便屈指可數,還不能保證這些人的忠心。但曲丹宸和蕭云靖分庭抗禮,多年不分勝負,說明實力基本相當。”
孟忘川張了張口,似乎言又止,姜沉璧奇道,“怎麼了?對我還有什麼好遮掩的?”以為孟忘川驚訝的是自己如何能面對曲丹宸,然而男人斟酌再三,沉聲說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國師和靖王各自盤踞一方,雖然大大小小紛爭不斷,但除了先帝駕崩之外,從未有過你死我活之爭?”
姜沉璧靜靜聆聽。
“會不會是,他們有意維持這種狀態?”
“我覺得不會。”姜沉璧斷言道,“曲丹宸的子我再了解不過,他能為了一句‘鬼才雙壁’的話將我殺死在靈山,此人是絕對不容任何人和他并列的,他明知道我是有婦之夫,還上門來,我想談的合作便是如何聯手,除蕭云靖。”
孟忘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為好,他是個疏懶的子,最不喜攪各種紛爭之中,如今讓他挖空腦袋去想那些人,為什麼放著閑云野鶴的好日子不過非要打打殺殺。
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是趙家棋社的評彈不好聽?是武陵山的藏紅茶不好喝嗎?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便是一方已足夠強,但需要給外人營造出兩方持平的假象,這才一直沒有斬草除,排除異黨?”
“你是想說……”
“蕭云靖。”
姜沉璧隨意用袖撣去石桌上的竹葉,倏然一個翻坐了上去,兩只纖細筆直的小搖搖晃晃,“
我相信,不過都無妨,既然給我這一次重生的機會,這些人,便是我耗盡余生用盡謀算,也要一個一個地鏟除,不只是為了弈,更是為了我自己。”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一張致的小臉平和沉靜,談及生殺的神,全然不像是一個十四歲的。
孟忘川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忘記上一世的份,總想著是姜家庶出的可憐的四小姐,是以不得安心,可是此時此刻,那雙琉璃眸子中分明閃爍著近乎冷酷的神采,他知道,上一世名冠京城的無仙,回來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姜沉璧氣鼓鼓地瞪向孟忘川,一瞬間又恢復了小人的模樣,“我家男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劫走了?啊?”
孟忘川攤手,用出了和司空凌一模一樣的臺詞,“沒法子,我一個手無縛之力殺條魚都不敢的書生,你讓我去攔下他們?這不是螳臂當車麼?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送你來的是那個高高瘦瘦、廢話一籮筐的那個……”
姜沉璧無奈扶額,“離赤。”
“對,離赤,他說了,弈那小子是被他們自己的人帶走,自然用不上我了。”
姜沉璧神瞬間暗淡了些許,自然不擔心陸云間那一干人的能力,只是現下,想要再次見到弈就難了。
在比武大會的那一晚,燈火闌珊,男人回眸,卻是滿面的陌生和疏離,縱然兜兜轉轉無數次,在自己的心中依舊歷久彌新。
像是一道永遠都只會淡化,卻不會消逝的疤痕。
慢慢地仰頭,暫且將相思意下,待到再次看向孟忘川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如常的冷靜,“好,我在你這里再等兩三日,便出去見曲丹宸那兒子。上一
世怎麼對姑的,現下也是該還回來的時候了。”
孟忘川有氣無力地眉心,幾乎想笑出聲來,“又是兒子又是,你這是什麼輩分?”
三日后。
時維七月,天雖是逐日次第冷了下去,長街還是喧嚷熱鬧得很。飄飄然一抹秋香的影兒踱了甄家茶樓,小伙計一抬頭,三顆碎銀就扔在了桌上。
“伙計,上壺龍須茶來。”
這公子量并不修長,綢衫穿在上有些不倫不類,一把天一閣白折扇搖啊搖,好不傲慢。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樣一雙燦若琉璃的眸子,伙計打眼看通家當,笑便一應堆了出來,“嘿喲,小公子爺看著眼生,您怕不是頭一次來吧?咱家的茶好,酒卻是最有名的……”
“休要羅嗦,”公子哥顯出幾分不耐煩,一擰劍眉,“我問你,有沒有一位朱公子定下來的房間?”
伙計看了這個清秀的小公子一眼,瞬間低下頭去,更加畢恭畢敬,“有、有,您樓上請!”
上了二樓的雅閣,伙計一指其中最為豪華的一個,“您瞧,就是這兒,不過朱公子已經等了有一陣子了。客不如先進去敘話,您的茶小人一會兒給你送上去何如?”
那位著華貴的小公子點點頭,“行,你去吧。”整了整襟,大大方方地推門而。
這一位朱公子不是別人,自然是曲丹宸。姜沉璧來的路上已經腹誹了無數次,陳公子不行麼?程公子不行麼?張三李四不行麼?就因為他對赤偏執得如癡如醉,非要什麼朱公子,哼,朱和豬同音,對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明確嘛。
朱公子,不對是曲丹宸果然穿了一水紅的裳,襟大敞,袒出半邊平整壯的
軀來,真奇怪,如此旖旎艷垂在他上,竟然毫不不妖,許是他的神冷淡犀利,側目一顧之間,竟然被那大朵大朵的赤顯出幾分磅礴威儀來。
姜沉璧摘下偽裝的書生帽,“大國師腰纏萬貫,怎麼請客只請這種小地方?實在有失天家儀態。”
曲丹宸雙手疊,微微正,“我不是來用膳的。”
“你不是,我是。”
“……”
“那麼你想吃點什麼,我讓屬下去備。”
果不其然。
其實姜沉璧也沒有心思用膳,出言試探不過是想看看曲丹宸帶了多侍衛來,這些人必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甚至懷疑若是兩個人沒有談攏的話,那些人便會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地把“請”回去。
好卑劣的手段,好歹毒的心思,好曲丹宸。
微微抿一笑,做西子捧心狀,“大國師恕罪,在養傷那段時間我每日都吃的清湯寡水,頓頓藥膳,實在難耐,你看看我可有消瘦?”說完便傾不由分說地往男人前湊,甚至嗅到他上的一脈沉檀氣息。
曲丹宸明顯不自然地側過臉,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那架黃銅屏風,雖然后面了無靜,但是姜沉璧可以肯定那里被設下了伏。
笑靨如花,心底卻在冷嘲,如今這些小兒的作態和愫,都被用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稚模樣植男人心底,生鮮活,分毫畢現。要一一縷直到扎到最深,直到攀升于每一寸角落,那時候,便會生生將這一團剜出。
“你到底想吃什麼?”只是很短的時間,男人迅速調整好了呼吸,神恢復如常。
“我想吃南門的西湖醋魚,想吃城郊第一家點心鋪的藕糖糕、核桃
糖葫蘆,想吃醉樓的老煲雛湯,若是能喝到來儀掌柜的親釀的新酒就更好了。”姜沉璧逐一列舉,如數家珍,曲丹宸的神已經嫌棄到了“你難道是一頭豬麼”,偏偏又忍耐著不能發作,在悄無聲息地翻了一個白眼之后,對著雕花門后冷聲喝道,“去買!”
門外有人低低答應了一聲,腳步輕若鴻羽,姜沉璧笑的愈加自得,不知道這個絕頂高手的心會不會恨毒了。
曲丹宸一字一頓地問,“現下可以步正題了麼?”
姜沉璧嗑著瓜子品著茶,“莫急,咱們且先用了飯罷。”看男人湛藍眸中寒一閃,又可憐兮兮地反問,“你就這麼厭惡同我多待上一刻?”
曲丹宸深吸一口氣,可能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氣,別人生氣我不氣,我若氣死誰如意”。
“姜四小姐,你該很清楚,你的這些小把戲瞞不過我。你想做什麼我一清二楚,你……”
姜沉璧咽下一口酒,笑瞇瞇地抬頭,“但你卻還是照做了,說明,小子而今在國師眼中的用,大于這些小把戲,對吧?”
漸漸過了用午膳的時辰,甄家茶樓食客漸稀,伙計在柜臺后面懶洋洋地撥弄著算盤,昏昏睡,便在此時,一道清澈聲響起,“店家。”
伙計抬首,撞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里,子俏明艷,靈狡黠,他一瞬間驚呆了,“姑娘……您是要用膳還是住店?”
子食指比在間,搖搖頭,“都不是。”
“那……”
又勾勾手指,“你過來,我拜托你一個小事兒。”說完之后,三枚銀元沉甸甸地放在了桌上。
“方才,是不是有一個量不高,白白凈凈極漂亮的孩兒進來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