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議。”

　上玉堂沒有再多說，因為就沒想過會此戰落敗。

　在眾人宣誓死戰之后，上玉堂手中金長锏，三十六節锏節節亮起咒文，修長雙微弓，繼而沖天而起，目直指青龍。

　轟——

　目之所及的海域，在龐大氣勁之下瞬間凹陷，化為了巨型海碗。

　左凌泉等人哪怕作為友軍，凹陷之，也被驟然出現的強大氣勁，直接進了海水。

　剛剛還坦然自若的尊主、劍皇，此時再次出了駭然之。

　在大部分山巔修士心中，上玉堂等仙君很強，但上限也是一挑二打其他兩元老，或者一挑五打其他五位尊主的程度，還是打的有來有回，其他人不是沒勝算。

　這個推斷有實際戰績類比支撐，也是他們能想象的仙君上限。

　但他們顯然忽略了，支撐這個推斷的戰績，發生在三千年前的竊丹之戰！

　竊丹之戰后，是長達三千年的‘太平歲月’，正邪互有，但再未發生過仙君隕落的巔峰之戰。

　長生道被堵死，在常人眼里，仙君已經站在長生道盡頭，再強也必然進展速，他們遲早能追上。

　但事實顯然不是如此。

　天地失衡，鎖死了修士晉升的道路，可沒鎖死修士的天賦和悟。

　長生道斷絕之前，仙帝獨霸九洲，仙君的目標都是晉升仙帝，以境界為先，天賦悟都用在這上面。

　而礙于資源，仙帝只能同時存在一位，再往上爬就飛升了，為了確保坐鎮九洲一段時間，只能選擇原地踏步。

　而長生道斷絕之后，世道自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其中最顯著的一點，就是修士走到盡頭的境，從‘仙帝獨霸九洲’，變了‘一人獨面九王’。

　在走到最頂端之后，邊還有九個競爭對手環伺，盯著你賴以為生的地盤、子孫、機緣傳承等等，還有可能心中之道和你不同，視你為生死仇敵不共戴天，而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生存迫之強可想而知。

　為了確保自存續，十仙君在境界沒法攀升的況下，只能把當前擁有的條件發揮到極致的極致，哪怕只能領先他人一分一毫，也要竭盡所能爭取。

　而更可怕的是，其他九人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抱有同樣的想法。

　所有人都不敢暴底牌，只能暗中絞盡腦增強戰力，沒有人知道對手走到了什麼地步，沒人知道自己是不是‘十仙君之恥’，所有人不敢有一刻鐘松懈，只能悶著頭迫自己變強。

　三千年的‘太平歲月’，對尋常修士來說變化不大，但對仙君來說，超長時間不知對手的深淺，已經讓九洲大地，變了仙魔林立的‘黑暗森林’，時間越長，他們便越是心忌，為防掉隊，只能窮盡所能榨自，來安心對未知的恐懼。

　這點從上玉堂生吞竊丹殘魂、研究左凌泉的太之力就能看出來。

　上古時期代表終點的武道‘極境’，到現今已經變了山巔修士的起點，便是在這種近乎殘忍的猜疑鏈下，被出來的。

　長生道斷絕之前，仙君之上有仙帝獨裁、天魔世，仙君不可能掌控最頂端的海量修行資源；長生道斷絕的前期，人族還算眾志城，也沒有這種正邪勢均力敵，能隨時要人命的迫形勢。

　能位列仙君的人與妖，都是從整個九洲生靈中篩選出來的怪胎，天賦肯定比江劍等人好，在這種大環境下，要是沒進化怪，那他們也不配走到仙君的位置。

　在這種前所未有的況下，當前九洲的十大仙君，毫不意外是古往今來最強一代仙君，了仙帝也是古往今來最強仙帝；他們還是忘機，是因為這片天地最高只有忘機，可不代表他們最高只能修到忘機，或者說只有上古仙君的實力。

　商詔、江劍等人，對戰力的見解節了幾千年，還以同境的極限理解仙君，殊不知現今的十大仙君，早已和他們不在一個緯度了！

　轟轟轟——

　上玉堂氣勁彎海面，形扭曲空間，外人只能看到一道金流，瞬間把烏云滾滾的天幕，割裂了無數碎塊。

　長空天閃雷鳴，令人窒息的氣勁，席卷整片海域。

　左凌泉起初還想幫忙，或者去打對面的張芝鷺。

　結果這場面一出來，正邪雙方的嘍啰，都不約而同被退，只能眼神驚駭，全神貫注知周邊，免得被前方的余波刮死。

　江劍早就想看仙君搏殺，但真瞧見了，卻發現以他的道行都完全看不懂，更不敢貿然手，只能從往海外移的氣象判斷，上玉堂頂著玄武盾單挑士，還是占據了些許上風。

　崔瑩瑩直接一臉蒙，啥都看不清，屏住呼吸不敢說話，下意識握住了左凌泉的手。

　左凌泉拉著崔瑩瑩，被余波退，很快就退到了數十里之外，只能聽到九霄龍，難以目測形勢。

　他心中擔憂玉堂安危，咬了咬牙道：

　“各位前輩，可有法子幫忙？”

　仇泊月勸阻道：“山巔巨擘出手，最忌諱晚輩瞎湊熱鬧，幫不上忙也罷，還有可能讓其分心。靜觀其變，應該很可能見分曉。”

　修行道道行越高，打架其實越快，正常都能幾息時間定勝負。

　但兩位仙君底蘊太厚，藏著的底牌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全力搏殺是爾虞我詐掏殺招，估計都得掏大半天。

　眼見幫不上忙，左凌泉只能道：

　“華鈞洲的仙君不過來馳援？”

　江劍道：“異族敢來，必有后手，其他仙君只要妄，異族聲東擊西，損失便難以估量，他們沒法為玉瑤洲葬送自基，這種況只能靠自己，或者戰敗后，等外洲做好守備，集結大軍反攻。”

　左凌泉眉頭蹙，明白這種況依靠別人是沒用了，他握著天神劍，明知不能過于依賴太神君，這時候還是只能對著古神低語。

　太神君被封印，一切有利于恢復平衡的舉，都會到天道垂青，左凌泉想大量借用太神力，顯然有利于平衡。

　因此左凌泉心念一起，便到了如有神助般的力量，天空五彩斑斕的象，也開始變得有跡可循。

　但左凌泉尚未來得及高興，就到了何為絕！

　轟——

　蒼穹之上發一聲雷鳴后，青和金的流分開，被同時震退數十里。

　上玉堂再次顯出形，渾無傷，但重新回到后的玄武盾，明顯有幾道戰損痕跡。

　梅近水一襲白看似完好無損，但起伏很快，顯然并非看起來那麼好。

　但所有人目，并沒有放在剛剛戰的兩位仙君之上。

　轟隆——

　無盡碧波掀起滔天水花，一條白巨蟒從海底竄出，直沖云霄，出現在了梅近水的后方，強橫威也同時傳來。

　江劍等人目驚悚，正疑這條長白的是什麼龍，就聽見“轟轟轟——”。

　一條、兩條、三條……

　不過眨眼之間，九條白長尾沖天而起，宛若九龍翻騰，遮蔽了海外的天際線。

　“妖祖？！”

　陳朝禮眼神驚悚，哪怕此生降妖無數，瞧見這種量的妖，也是生平頭一回；印象中型比這大的妖魔，恐怕只有魔神竊丹的本了。

　隨著陳朝禮驚呼出聲，前方的海面隆起，海水如瀑布般順著發廓落，出了一個狐貍頭顱，長著青雙眼，看向了東方的大陸。

　上玉堂古井無波、巋然無懼，但東洲仙家巨擘，乃至陸地上觀的九宗長老，都是面無人，知道今天怕是在劫難逃了。

　上玉堂打梅近水，仗著最強武修的無懈可擊，打士終究占點便宜，但再來一位仙君，還是魄遠勝人族的妖族之主，這怎麼打？

　先不說九尾狐的戰力，九尾狐相傳有九條命，死一條一條，到現在妖祖都沒被打掉一條尾，上玉堂怎麼在有梅近水站后面的況，打死妖祖九次？

　轟隆隆——

　滔天海水落地，行如山岳的九尾妖狐，在人間顯出真，一聲話語，也從狐口之中響起：

　“近水，你這些年長進不大嘛。”

　聲音像是個滄桑老者，以妖祖的年齡來看，也算是九洲生靈最年長的幾位之一了，不過遮天蔽日的魄和氣息，沒有毫風燭殘年之。

　梅近水懸浮于空，對此平淡回應：

　“不想搏命罷了，能合談總好過打的雙方流河。”谷榮

　九尾狐蹲在海面上，低頭著半懸于空的金子：

　“收手吧上玉堂，本尊很欣賞你，有這等實力和悟，自相殘殺是對天地的，何必執迷不悟。”

　九尾狐雖然是妖族之主，但違反修行道常識的是，這位妖族共主，算是十大仙君里面的‘和平派’。

　九尾狐提倡的大道，是‘萬靈皆兄弟，勿同室戈’，意思九洲大地上的生靈，都是同一片天地孕育出來的兄弟，大家不要自相殘殺，咱們聯合起來，去外面攻城略地，然后分封諸王，各自掌控一片天地。

　這個想法無疑是好的，甚至很多人族推崇，只要功，就能解決各種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但此法的可行很渺茫，因為仙帝才能飛升天外，能出去的只是仙君這些既得利者，底層百姓該苦還是苦。

　其次上古數次天魔降世的例子，已經證明了天外的族群，可能和妖祖是‘一丘之狐’；長生道打開，就進了一個戰不休的圍獵場。

　上玉堂道心極其堅定，即便長生道最終都要恢復，也要讓九洲百姓多安穩些時間；哪怕只是仙人彈指之間一甲子，那也是凡人來之不易的一輩子！

　面對九尾狐‘兄弟齊心開天門’的勸說，上玉堂道：

　“沒有你們，九洲豈會自相殘殺？你真想化解生靈萬世之仇，就該歸山林守護好自己的土地，因為現在就是妖族和人族最和平的時候，等本尊覆滅異族，也會保持現狀。”

　九尾狐半點不信這鬼話。

　一個族群的尊嚴，取決于自實力，而非外族憐憫；妖族能有現在地位，完全是因為人族斗，它們了被拉攏的力量。

　等人族結束斗，完大一統，占據西北裂土封疆的妖族，是什麼下場可想而知，往前數萬年淋淋的歷史都擺在那里。

　到時候上玉堂就算信守承諾，不刻意‘待’，也會讓它們明白‘豬就是豬、狗就是狗，別真把自己當人看’。

　九尾狐抬起頭顱，聲音沒了和氣：

　“生路在前，何必走取死之道。本尊和進水是念你此生功業，才對你好言相勸，你單憑一人之力，如何守住玉瑤洲？本尊只問你一句，你降還是不降？”

　海風獵獵，無盡碧波下倒影著遮天蔽日的九尾。

　著金龍鱗長的子，手持金锏，仰頭著山岳般的白狐，型不正比，但絕對不渺小。

　因為這已經是不知多次，抬眼著前方的險峻高峰了。

　那年四歲，提著一鐵和滕盾，在全村盡死后，獨自踏上山嶺，看到山外無窮無盡的高峰之時，就立下的志向——無論前方是萬丈山巒，還是無底深淵，都休想擋住的步伐，讓后退半步。

　因為要找的東西，可能就在那些山后面。

　一路走來，長高了、長大了，遇見的山越來越高、越來越大，但眼神從未變過，腳步也從未停下。

　現如今，已經站在了最高那座山的山巔，眼前視野再無遮擋，能瞧見最高的東西，也不過是和腳下齊平的寥寥幾座山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