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靖風已經將事實猜了個七七八八，只是還沒證據。

聽到父親這一句對不起。

他表面若無其事撥弄著手里的茶盞，實則心早已掀起軒然dà bō。

他恨了一輩子，等這一句道歉也等了一輩子。

終于在他要放棄準備不計前嫌的時候，他卻等來了這一句遲到的道歉。

是！

他的確對不起自己。

他攥了茶杯，眼神堅定而犀利。

可是……

他雙手忽然松懈下來。

得到了道歉，那又如何呢？

父親已經這樣，他已經被折磨這樣。

如果自己早一點放下，早一點給予孝順和關懷，他是不是就能安晚年，不必再那些非人的折磨？

他的雙手開始微微抖。

是后悔？還是害怕？

“父親！”

“沒關系！”

他終于說出了最想說的話。

蒙在心里那一層云，藏在心底的某一塊傷疤，終于煙消云散，他郁結了半輩子的心也終于得到了釋懷。

只可惜太晚了，大姐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如果大姐泉下有知，又不知會激什麼樣子。

……

午后的窗外，一直沉沉的天突然放晴。

一縷冬日的暖過窗欞照進來，父子二人的臉上都多了些紅暈，臉也好了許多。

尤其是夏老爺。

聽見兒子久違地喊他父親，他激地老淚縱橫。

“你……”

“你終于……”

“父親別激，這……也是兒子應該做的！”

“您已經道歉，兒子也已經原諒，那些陳舊往事就讓它隨風而散吧！”夏靖風語氣鄭重道。

夏老爺激地更不知說什麼好。

他抖著手張地胡自己的裳，疚而神傷道。

“可惜卿兒聽不見了，我最對不起的就是！”

“是你娘親唯一的兒，是為父沒有好好照顧！我對不起你娘，對不起卿兒，是我糊涂了啊！”

他說著又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夏靖風有些不忍，剛想要勸解，卻聽父親又繼續道。

“當年……我不該送宮！”

“這孩子一定在宮里飽苦痛才會早早離世，還那麼年輕就去了，我這做父親的居然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是我對不起，我不該送宮啊！”

夏靖風有些驚訝，原來父親竟是在為這個疚。

他想了想就低聲勸。

“父親不必掛懷，姐姐……走得很幸福！”

“太上皇很疼，疼了一輩子，有兒有，福澤深厚！”

“如果當年您沒有送宮，不會過得這麼好！”

夏老爺半信半疑。

“你說的都是真的？真不是你姐姐給太上皇陪葬的？”

“怎麼可能！”

夏靖風震驚。

“這都是誰告訴你的？”

“姐姐的兒子是當今圣上，太上皇又深姐姐，怎麼可能會發生殉葬這種事！”

“更何況我朝素來以仁義禮孝治天下，斷不會發生這種慘絕人寰之事！”

夏老爺終于信了。

在夏靖風一再追問之下，他才終于戰戰兢兢吐了口。

“是你三弟！”

“是他告訴我的！”

告老還鄉之后，他也沒再過問過朝政之事，甚至連誰當了皇帝都不知道。

只能困在這一方小院里，日日夜夜承著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帶來的懲罰。

是他的錯，他全部都要擔著！

弄清楚事的真相，夏靖風忽然瞇了瞇眼。

“那為何我先前提到三弟……父親您那麼害怕？”

“還有，您上的傷都是怎麼回事？”

夏老爺恢復了一些神智，猶豫了半晌之后。

他終于嘆了口氣，尷尬而疚地開口。

“是他打的！”

夏靖風眼神充滿不可置信，可事實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原來。

夏魏風從小被夏老爺和姚氏慣壞，養了吃喝玩樂的子。

有銀子的時候就去逛花樓泡人，吃喝玩樂。

沒銀子的時候就想法子弄銀子。

一開始是小小，后來就是狗，再后來就招搖撞騙。

等他在這方圓幾十里名聲壞臭了之后。

在被府抓去許多次，敗了夏老爺卸職前積攢的所有人脈之后。

他不敢再作惡，因為府也不會再庇護他，一旦抓去就只能挨打送死。

所以……

經過一番深思慮，他還是覺得自己家里人比較好下手。

溫氏有京城的貴人護著，他不敢手。

夏老爺就了最好的選擇。

他慘了，溫氏不會不管，到時候必定又給銀子又請醫問藥。

那自己……不就有銀子了？

打定主意。

夏魏風就選在夜晚，專挑夜深人靜時候下手。

他下手也不重，可每次他還是生不如死，更多的時候他真想一死了之。

若不是惦記著別的孩子，想見他們最后一面，他早就不想活了。

他欠孩子們一句道歉，他就是死也要說出來才能瞑目。

只可惜……

他的卿兒居然走了，他聽到消息是簡直生不如死。

虧欠最多的兒都走了，他一個孤老頭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的母親在地底下也一定怨著自己的吧。

還是早早過去和請罪比較好。

“幸好，你來了！”

“你若原諒我，我死也能瞑目了！”

夏老爺欣地拉著兒子，灰茫的眼神迷離中帶著欣喜和滿足，像是見到了久違的故人。

夏靖風心里不是滋味，幾經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

最后只能疚地看著他，眼圈赤紅道。

“對不起，我來晚了！”

……

正房間里。

溫氏和唐潯說了好些己話。

一直等用過點心孩子們都睡了，溫氏才起出來。

出門的時候，見夏靖風依舊立在門外，頓覺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讓你在外邊兒等這麼久！”

“沒事，我也剛從廂房那邊過來！”夏靖風若無其事。

溫氏笑道。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舟車勞頓，你們好好歇息，晚上我親自到廚房燒些你吃的菜！”

“多謝二娘！”

夏靖風得地道謝。

溫氏點點頭，笑著離開。

……

夏靖風去了正房。

唐潯已經更了，此刻穿著一便服。

見他進來，也趕上前服侍。

“爺！”

正打算和往常一樣聊聊天，卻忽然發現夏靖風微紅的眼圈。

“夫君，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