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芮飾演的農家孩小名鶯娘, 父母雙亡, 跟隨祖父居住在山間。某日中午,出門去喊在河邊垂釣的爺爺回家吃飯,在小樹叢邊發現沈煜川飾演的主角陸昭, 把人救回家中。
這就是薑芮的第一個鏡頭。
之前王其坤說完, 立刻有人帶去化妝, 並讓換上一套衫葛布。
《俠道》這部電影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喜劇,也不能說是悲劇, 整部影片『』調灰沉,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 妝容服飾都是灰樸樸的, 唯有這個僅兩個鏡頭的小姑娘, 是影片中唯一一抹亮『』。也是整個故事從頭到尾, 最無煩惱,最無憂無慮的人。
薑芮化完妝,現在正聽王其坤講戲。
王導不發怒的時候,和尋常的半老頭子沒什麼差別,很難想象他幹瘦的軀裡, 能發出那麼大的怒火。
薑芮現在的表已經不再張,一雙圓溜杏眼盯著王其坤,生怕過他說過的任何一句話。
王導是慣了矚目的, 站在臺上, 幾千人看著他, 他都不怯場。可是任誰被這樣近距離盯著, 恐怕都沒辦法視若無。況且那雙園溜溜的眼裡,還都是崇拜、欽佩和驚歎。
他閱人無數,一個人表現的是真心還是假意,自然分得出。瞧薑芮一臉崇拜的樣子,王其坤都要懷疑這丫頭是不是自己請來的托兒了。
他忽然停下,兇瞪了薑芮一眼:“盯著我做什麼?豎起耳朵來聽!”
“豎了,耳朵豎了。”薑芮忙說。
王其坤無語,“只豎耳朵就好,不用盯著我!”
“可是……”薑芮了指頭,有些愧,“不盯著您看,我怕記不住。我這麼笨,等一下出了錯,會惹王導生氣的。”
是笨的。王其坤心說,出口的話依舊語氣不善:“我有那麼兇,還能吃了你?”
薑芮低著頭,小小聲道:“天這麼熱,老發火對不好。”
王其坤啞然,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不耐煩似的擺擺手,“一邊去自己琢磨琢磨,再過十分鐘開拍。”
薑芮乖乖跑到一旁琢磨去了。
十分鐘很快過去,現場儀調試完畢,演員就位。
隨著籬笆門吱呀一聲,薑芮飾演的鶯娘從農家小院走出。
劇本上本沒有對這一段的描寫,王其坤剛才跟說走位時,也只說是走出來,卻沒有說怎麼走。這些細節,表、神態等肢語言,都需要演員自己味,自己發揮。
鶯娘雖然是一名古代,但自小沒有雙親,跟著爺爺長大,必定沒有人教如何做一名舉止合宜的淑,況且年紀又不大,『』格不夠沉穩,所以走路時還哼著歌,一雙眼左遙又盼,看見路邊野花開得正好,隨手就摘下兩朵,經過一叢茂盛的狗尾草,又出兩草枝,邊走邊編小狗。
這些都是薑芮自己揣的,但沒有聽到王導喊停,就知這麼做沒錯。
鏡頭外,王其坤略略點了點頭。
他剛才一時沖之下點了薑芮,過後冷靜下來就有點懊惱,可看人家小姑娘滿臉殷切期待的模樣,又不好出爾反爾,跟人說不要你了,只得耐下『』子,屈尊降貴給一個小配角講戲。好在這丫頭看著雖然有點笨,上鏡後倒也不怯場,對人琢磨的也,演出了一個天真活潑、無憂無慮的模樣。
鏡頭,鶯娘哼著小調,專注於手上的草編,沒留意腳下,忽然覺踩到一個的。
山間經常有蛇鼠出沒,以為自己踩到了蛇,登時山歌也不哼了,小狗也不編了,驚一聲回頭就跑,跑出十幾步遠才停下來,戰戰兢兢回頭看去,卻見到樹叢裡躺了個人,上掩蓋在雜草裡,兩條橫在小路上。
鏡頭拉近,給了昏『迷』在地上的主角一個特寫。
“cut!”王其坤喊卡。
沈煜川的助理立刻上前,把人從草叢裡扶起來,替他拍去上的草屑。
薑芮一直站在旁邊,看他們兩人快忙完了,遲疑著說:“沈老師……剛才冒犯了。”
沈煜川略有些意外地看一眼,才明白說的是剛剛踩了自己一腳的事,“沒事。”
薑芮又看了看他。
沈煜川以為還有話說,結果人一轉跑了。
“沈哥,那小姑娘是不是有點怕你?”他的助理小陳說。
“怕我?”沈煜川微微挑眉,這個說法見。
“是啊,我看剛才在旁邊站了半天,以為是要找你搭話,或者跟你要簽名,結果人家只是來跟你道歉的。道完了歉又一副言又止的模樣,想說話不敢說,這可不是見到偶像的表現。”小陳自覺說得有理有據,說完還點了點頭。
沈煜川瞥了他一眼:“看點所謂的推理小說。”
小陳不服:“可沈哥你得承認,我說的就是事實啊。”
沈煜川沒理他,抬步向導演走去,準備看看這一條拍得怎麼樣。
薑芮已經跑到王其坤邊了,正貓著子看攝像機。
別人對脾氣的王導又敬又怕,不拍戲的時候避之不及,看起來倒一點也不怕。
王其坤忽然豎起眉『』不知說了句什麼,只沒脾氣的傻笑。
沈煜川看見這一幕,小陳的話還在耳邊,不由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怕我?我又沒『』罵人。”
這場戲一條過了。
說實話,在場的人都意外。以往王導哪次不是吹『』求疵,非要挑出一點『』病來不可?
其實這次王其坤挑也是挑了的,比如嫌薑芮自己哼的山歌不好聽,嫌編的小狗太醜,嫌驚的聲音跟烏似的。
可他都這麼挑剔了,人家還只是在一旁笑瞇瞇地說是,一句反駁都沒有,他挑著挑著自己就覺得沒意思了。
況且除了他說的那些蛋裡挑骨頭的『』病,這一條確實沒有別的瑕疵。
暴脾氣的人都這樣,越逆著他,他的火氣越大,要順著來,多順幾次,他的脾氣遇不著對手,高不勝寒,自然就消停了。
既然沒問題,那就開始拍下一場。
第二個鏡頭的時候,主角陸昭已經被挪回屋裡,正在床上躺著,人還沒醒。
鶯娘在一旁觀察他。
從小住在山裡,除了祖父以外,沒見過幾個外人,因此對於這個路邊撿回來的,就很有些好奇。
一開始,只是圍在床邊看。
看了一會兒,膽子慢慢變大,出手去,左一下他的服,右一下他的頭發,一邊,一邊還分神去觀察他有沒有醒來。
見人一直昏睡,的膽子更大了,試試探探提起陸昭的手,和自己的手對比了一下,發現他的手掌比自己大了一圈不止,不由既新奇,又驚歎。
這個過程有點長,王其坤只在攝像機後頭看著,並不催促。
電影拍完後需要後期制作剪輯,有時候演員演了十分鐘,真正播出來的未必有一分鐘。就像薑芮拍的這兩條,合起來有五六分鐘,可在電影中,或許只會出現幾十秒。
但就算是這樣,也需要把這一整個過程連續完整地表現出來。
鏡頭,鶯娘捧著陸昭的手玩了一會兒,漸漸又被他的臉吸去注意。趴在床邊,對著陸昭直的鼻梁看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要去『』一『』。
沈煜川一直閉著眼,能夠覺到自己上細微的靜,像是什麼小在試探。沒多久,他就發覺自己的手掌被捧住了,捧著他的手十分細,掌心微涼。
他並不怎麼喜歡他人的『』,有時候劇需要,才不得已忍耐。
但像現在這樣一個炎熱的天氣,上穿著厚重的古裝,連掌心都在冒汗的時候,忽然接到一雙冰涼的手,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覺並不讓人討厭,甚至還想直接把那雙手在掌中,以此驅散渾的熱意。
不多時,他覺邊安靜下來,有個緩緩靠近。
就是現在——
陸昭猛地睜開眼,以迅雷之勢握住來人的手腕,兩人大眼對小眼。
鶯娘驚呆了,愣愣看著他。
陸昭眉頭微皺,很快判斷出面前的並無威脅,松開手,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被人所救。
“多謝姑娘。”大約昏睡太久,嗓音有點沙啞。
鶯娘卻起就跑,一眨眼消失在門外。過了一會兒,從門板後頭小心翼翼探出一個腦袋,謹慎打量著陸昭,似乎確定他不會來追自己,忽然偏頭燦爛一笑。
的臉並不算很有特『』,可笑起來的時候,卻仿佛有星辰落那雙黑溜溜的眼中,看得人心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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