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喝茶聊天，萬韜心緒一鍋粥。

快到晌午的時候，季九爺和韓兆一前一后從樓上下來，三人先后起見禮。

“九爺。”

許是為著齋戒參佛方便，季九爺今日穿了天白的短褂和長，一邊下樓一邊捻著佛珠，視線淡淡落在萬韜上。

“坐吧。”

他落了座，萬韜也跟著坐下，另外三人齊整整站了一排。

趙濱笑著當先開口，“方才屬下跟萬爺都說清楚了，萬爺的意思，咱們明日上門提親？東西都是現的。”

萬韜一怔，連忙道，“不急，這事兒不急，再等等吧，九爺辦正事兒要。”

季九爺神淡泊，聲線也淡。

“在霖城，這就是正事兒。”

他本意沒想著鬧這一出，不過小姑娘在意萬家人，萬家人的態度又不令他滿意，所以他得先下手。

萬韜瞧著他臉，總算是意識到，今兒不是他找上門來討說法，而是季九爺等他甕呢。

季九爺沒給他再多說的機會，對于喬綰的事兒上，他也沒打算聽任何人左右。

于是直截了當的下令。

“生辰字帖，人，定禮，都齊全了，定了親，正午仙鶴樓爺做東，能去的都去。”

說著話，季九爺看了韓兆一眼。

韓兆上前一步，將捧著的紫木雕花匣子放在桌上，然后掀開來，里頭的一疊子紙一一擺在桌上。

萬韜一眼眼看過去，看的眼皮子都抖了，頗有幾分心驚跳的覺。

“九爺，您這是……”

韓兆代為回話，“這些是九爺在三省的所有家當，寧安城的眼下不能，蘇省和浙省的指著它們發軍餉，需得養活下頭十萬人的一家老小。

剩下這份唯一能拿出來的，是江省所有的宅子地契，已經都改了綰小姐的名字。另外這些，是有關霖城郊外那三座礦，這是九爺，給萬家的。”

別的東西已經夠萬韜心驚跳，最后那三份白紙黑字蓋著紅章的礦屬據，給萬韜看的險些憋過氣去。

霖城是蘇省不大不小的一個城，它最惹人眼紅的，就是郊外那三座礦。

因為開采的不是普通礦石，而是金礦。

那就是三座天然的金庫。

現今雖是都孝敬寧安城的季大帥，但要說季九爺把著三省，手指里一，那都是真金白銀。

萬家若是替季九爺管了礦，季九爺這是明目張膽的給他們送錢。

萬韜再也坐不住了，巍巍站起，看著季九爺半晌說不出話。

季九爺見他如此，像是意料之中的，他長疊，淡淡看著萬韜，說的每個字在萬韜聽來都是重若千金。

“你面前這些，都是準備留給綰綰的，若是有那一天，嫁爺，這些全是聘禮，若是沒能夠嫁到爺院兒里，這些都留給做嫁妝。”

“九爺……”

萬韜被震撼了，便是萬家祖祖輩輩，也沒能攢下這麼些家產。

這些……以后都是綰綰的？

季九爺垂下眼，慢慢捻著佛珠。

“眼下萬事都沒個定數，爺能許的，能為打算的，一樣都不會落，爺在的一日，就讓快樂一日。若是突然哪天不在了，手里有這些，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的。”

“你們那些禮數規矩，真要講究，爺給。”

“說什麼都行，爺只一個要求，除非我死了，否則綰綰，哪也去不了，誰也別惦記。”

這是表態，也是警告。

季九爺要喬綰，他活著一天，喬綰就得守著他一天，誰要心思想把帶走，得掂量掂量腦袋夠不夠。

他話說的直白，一點兒不客氣。

可萬韜聽了，既不畏懼，也不惱火。

季九爺做出這副態度，無非也是變相的安他心。

他這樣的人，能把全部家都打算留給喬綰，說明喬綰在他心里，不止是個暖床的玩。

傍晚開飯的時候，喬綰才知道舅舅去了兵府司。

人喝多了，這會兒還沒睡醒，讓使人去接。

萬睿和萬逸自然是都要去的。

喬綰放下碗筷追出飯廳。

“表哥，我跟你們一同去吧。”

“天不早了，你就別去了。”

萬逸是個機靈的，笑瞇瞇婉拒了。

喬綰抿，堅持下了臺階，一言不發往外走。

萬逸笑臉僵了僵，萬睿也忍不住頭疼，哥倆追著離開。

“綰綰，你怎麼不明白我們的苦心呢？”

“你們無非是阻止九爺見我，他說了兩日后來接我，今日就是第二日。胳膊擰不過大，你們還能攔的住他帶我走？”

“那你等過了今晚不行？不的，咱態度得擺出來，孩子，你端著些沒壞。”

“端什麼端？”，喬綰氣笑，“我就是要將他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們這不是在攔他，是在攔我。”

萬睿聽的臉皮直，好歹是個養的小姐，說的話怎麼能這麼離經叛道。

他們最終還是攔不住喬綰的。

三人到了兵府司，趙濱早早等在門口，一見喬綰下了馬車，頓時就笑的見牙不見眼，小跑著過去扶。

“夫人您怎麼來了。”

萬睿和萬逸對他這聲稱呼，滿臉的一言難盡。

“我舅舅呢？”

趙濱了鼻尖兒，“萬爺今兒跟九爺相談甚歡，晌午貪杯喝的多了，這會兒還睡著呢。”

萬睿：“……”

他就想知道有什麼高興的事兒，能讓本來是來討說法的父親，高興的跟季九爺相談甚歡，還喝高了。

萬逸倒是面不改，客客氣氣的道，“勞煩趙總軍給帶個路。”

“應該的，夫人，兩位爺，這邊兒請。”

幾人一路到了主樓，萬睿和萬逸跟著趙濱上樓去看醉的不省人事的萬韜。

喬綰第一次來，也不知季九爺在哪，只能坐在大堂里等。

等到萬睿兄弟兩個架著萬韜下了樓，也沒等到季九爺。

喬綰站起跟著往外走，不死心的拽了趙濱一把。

“九爺呢？”

不信那男人不知道他來了。

趙濱咳了一聲，回往二樓的東側方向看了一眼。

喬綰跟著看過去，空的走廊，看不到人。

“今兒十五。”

十五，九爺齋戒參佛的日子。

喬綰了然，心里卻還是不舒服。

“今兒下午陪萬爺聊了許久，已是破例，您晚上留下還是回去？”

喬綰抿，垂著眼道，“我還是回萬府了，你不用告訴他我來過。”

趙濱應了聲，一路送他們上車。

返回佛堂外，他跟韓兆一左一右守著，低聲聊天。

“夫人果然來了，我贏了，記得欠我五塊大洋。”，趙濱滋滋。

“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