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醒來時, 卻見殿空無一人, 理了理衫便下了榻,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 日頭初升, 想是宋衍還在上早朝。

猛然想到昨晚之事，嚇得顧沅一激靈, 二話沒說就要朝外走去，誰知走到門口, 卻被人攔了住, “小主子, 陛下吩咐了，小主子不能出去。”

顧沅看著他, 正準備要威利一番，心頭卻忽的恍然了, 若出去又能去哪呢！皇宮再奢靡再龐雜, 于卻像是一個金牢籠，這里始終不是的家……

呆呆的坐了回去，不一會兒便見有小宮人上前服侍，一番梳洗後, 也不再和多言, 便退了出去。

事愈發離的控制，讓心底不有些慌，宋衍並沒有放離開之意，經此一事, 只怕他日後對必定會更加防備，想要再離開簡直是難上加難。

還在發怔間，便見宋衍已邁著步子進了來，朝他去，不由又想到了昨晚那副畫面，隨即便有些氣鼓鼓的收回了視線，還不忘換了個背對著宋衍的方向坐。

宋衍看著這副鬧別扭的樣子，角彎了一彎笑意。

有小緒的阿沅今日也是委實可人呢！

氣他也好，惱他也罷，總歸還在他的邊，這就夠了。

午膳時分。

見顧沅躲得遠遠的，宋衍不由沉聲道︰“阿沅過來。”

顧沅一聲不吭，就像是沒聽到這話似的。

宋衍作勢便要起。

顧沅沒料到他會過來，不由往後了，“你干什麼？我說了我不吃。”

宋衍並未理會顧沅這般態度，反而端著一碗冰糖百合馬蹄羹，坐到了顧沅旁，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揚，舀起一勺便遞到了顧沅邊，“阿沅不肯吃，難道是想要朕來喂？”

“……”顧沅一噎，有幾分賭氣意味的轉開了頭，為什麼不吃，他這心里就沒點數？

宋衍看著顧沅，俊朗的面容神漸進溫，像哄孩一般，“阿沅……”

顧沅朝遠挪了挪。

宋衍卻也不惱，反而又挨了過去，見顧沅執意不肯吃，當即便自顧喝下了一口，將碗放在了床榻旁，對著顧沅親了過去。

還在低垂著頭的顧沅哪想宋衍會來這麼一出，開始掙扎，卻如何也掙不得，甜滋滋的馬蹄羹充斥在齒間，一雙桃花眼眸中帶著幾分嗔怒，一眼不眨的瞪著宋衍。

過了許久宋衍才將放開，忙將他推了開，用袖了方才被宋衍親過的，跳起來氣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宋衍，你你你……你太過分了！”

不知是因為害，還是因為生氣，那白皙盈潤的面上泛著一層薄薄的暈紅，再加上一雙眼眸水亮瀲灩，簡直艷比桃花。

宋衍眉宇間著幾分舒朗之意，邊噙著一笑，“自己吃還是要朕來喂？”

“……”，顧沅頗不服氣的瞪了宋衍一眼，怕他又要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舉，忙坐到了桌幾旁，拿起了碗筷。

夜悄然，夜如約而至，宋衍還在批閱著奏疏，而顧沅就在離宋衍最遠的位置翻看著話本。

表面上雖是一派淡定，可顧沅心里卻有些七上八下的，昭殿只有一張床榻，又出不去，這晚上該怎麼來睡，和他拜了天地，行了大禮，甚至還昭告了天下，一切簡直是太名正言順了。

宋衍像是看出了的顧慮似的，到了晚上，宋衍竟讓開了床榻。

看著宋衍抱了一床被褥鋪在地上，顧沅都不由得有些驚呆了，“你……”

這可是宋衍的昭殿，而他是大魏的天子，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算是要分開來睡，也應該是睡地上。

宋衍那雙眸子烏黑又深邃，“阿沅的心意朕視若瑰寶，阿沅既不願，朕絕不會勉強。”

顧沅避開了他的目，不敢再去看向他，邊小聲嘟囔道︰“你若如此想，就該放了我……”

聲音雖小，卻還是被宋衍給捕捉到了，他的聲音低沉又堅定，“朕可允阿沅所有，可唯獨此事，朕絕不會再放手……”

夜寂靜，今晚月甚為明亮，過木窗映了進來，將殿照的有幾分明亮，偌大的床榻上，顧沅睡在那里，卻許久都未睡著，不由轉頭看向了宋衍。

們自小一同長大，自詡對他十分了解，可此刻心頭卻不生出了幾分困，羅衾錦被，暖玉溫香，後宮佳麗無數，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卻為何獨獨來纏著不放？

宋衍閉著眼眸，本以為宋衍早已睡，誰知，卻聽到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耳邊，“好看嗎？”

嚇得顧沅登時便收回了目，轉過了。

不由又想到了在王府的那些時日，也是一直在盯著他看，忽被他問了句，“好看嗎？”

如實道︰“好看。”

那時的，喜歡就是喜歡，毫不遮掩又毫不扭，現在來看那時的，簡直想找個地鑽進去。

宋衍轉看著顧沅那單薄的背脊，思緒亦開始漸漸飄遠。

的眼楮明亮又嫵，里面是他不曾見過的純粹笑意，他被看的有些分神，落筆的字都不由寫了的名字，想到這樣實在不妥，便想命離開，于是宛轉的問了句︰“好看嗎？”

卻聽大言不慚道︰“好看。”

一向機敏的他，被說的不由一噎，他輕咳著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孤還有公文要批。”

癡纏著他，眸中帶著明笑意，“阿衍那我幫你，你批完公文，明日和我出去玩好不好？”

他避開了的目，心頭有不知名的愫在涌，卻被他制了住，“明日還要去和父皇議事。”

有些神懨懨的松開了他的胳膊，小聲嘟囔著，“可明日是我的生辰啊……”

他當然也聽到了的話，看著那落寞的小眼神，他心頭不忍，“近來江州發生了水患，待議完事，孤便陪你出去。”

那雙眸子太過清澈，以至于里面的緒一覽無余，只見滿心歡喜道︰“真的嗎？阿衍你最好了！”

可第二日的議事，一議便是一整日，直到他踏東宮，他才想起了和之約，一進門卻發現，的小院早已熄了燈。

事一忙，過後他便也忘了這件事。

想到此，他忽的說道︰“明日得空，阿沅可想去宮外走走？”

憋了這麼些日子，當真想出去氣，可再一想到是和宋衍，顧沅登時便說道︰“不想。”

他特意揀了幾件吃的點心，“那真是可惜，清雅軒的芙蓉糕，卉祥齋的梅花湯餅，阿沅都吃不到了。”

顧沅不由咽了咽口水，也是很有原則的，說是不去，就是不去！

宋衍又說道︰“只可惜，明日朕還命息和與沈敬和同行，阿沅既不想去，朕只好作罷。”

顧沅聽了這話倒是一骨碌坐起了，不管如何，一國公主嫁給一個臣子總歸算是低嫁，顯得有些不可置信，“你當真要撮合息和與沈敬和？”

宋衍道︰“沈敬和家世清白，品行端莊，又和息和年歲相當，的確是適宜人選，若是兩人皆有意，不失為一段良緣。”

顧沅被他勾的心，再一想到自己方才給拒絕了，沉寂了一瞬，到邊的話鋒不由一轉，“明日什麼時辰去？”

……

一大早便有宮人來通傳，說是陛下要出宮，要也同行，息和公主驚得下簡直都要掉了，反復確認了好幾遍，見沒有問題才換了一輕便的裳跟著引路宮人朝宮門口走去。

到了宮門口，只見已備好的馬車旁，沈敬和早已等在了那里，有些驚訝，“怎麼是你？”

沈敬和穿著一青衫，姿態翩然，儀表堂堂，愈發襯的整個人溫潤如玉，芝蘭玉樹，他對著息和公主行了一禮，“見過公主。”

息和公主打量著他，忽的恍然了，還以為是皇兄命陪嫂嫂出去散散心，結果卻除了皇兄和皇嫂之外，還有一個沈敬和，素來對這些文質彬彬的文人沒什麼好，只道沈敬和也同行，是故意的，當下便揚起了臉，有些傲慢道︰“別以為這樣本公主就會嫁給你，本公主最是瞧不上你這種人！”

想要當駙馬的人多了，最是看不慣這些耍小手段的。

沈敬和態度不卑不，“臣素來喜歡溫婉之子，還請公主放心。”

息和公主聽了這話就有些惱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公主難道不夠溫婉嗎？”

沈敬和恭聲道︰“臣不敢。”

還在說話間，便見宋衍和顧沅走了來，息和一見到顧沅便熱絡的迎了上去，率先告狀道︰“皇嫂，他欺負我！”

顧沅瞥了沈敬和一眼，卻見他像是沒事人兒似得，心頭也了然了幾分，息和這脾氣，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當下不由抿笑了，“好好好，嫂嫂替你罰他，就罰他這一日都跟著你好不好？！”

息和公主有些惱，“嫂嫂！”

原本準備了兩輛馬車，宋衍和顧沅一輛，息和公主與沈敬和一輛，誰料息和公主是要和顧沅坐在一。

這讓宋衍有些猝不及防，可也不好再說其他，便只要任由了去。

馬車上，息和憋了許久，終是忍不住說道︰“皇嫂明知息和的心意，為何不是陸修？！”

心意被人勘破，顧沅只得信口胡謅道︰“陸統領還有要事，正巧沈大人得閑，又要和陛下議事，便隨著一同來了。”

息和公主有些氣道︰“嫂嫂與皇兄就是故意的！”

顧沅看著不由出聲安道︰“息和，你有沒有想過，還沒有嫁給陸修，你便了和親的公主嫁去了南越國。”

息和聞言，果然頓住了。

“如今大魏和南越國看著雖表面無事，可難保日後不會有。”不出意外，很快，淮安王便會舉兵造反，與此同時，南越國便會趁機作。

而也是在這個時候，嫁去了南越國。

“攘必先安外，屆時，外其發，就算母後和陛下再舍不得你，和親也無可避免。”

見息和久久不語，顧沅還以為是聽進了的話，馬車緩緩而停，正準備下去，卻聽息和的聲音傳了來，“為公主和親本就是使命，倘若陸修不願娶我，嫁給誰還不是一樣，與其嫁給他人，反倒不如為大魏換取一時的和平。”

顧沅聽到這話反而一驚，只覺得這話難得竟是從一向任的息和口中說出，這般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簡直是太悉了。

在舊日中，對宋衍又何嘗不是如此，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可經歷一死才知道，這份執拗自始至終便是錯的。

回過頭，住心底升騰的涌，眸子里帶著幾分平靜，“是這時間最不值得堅持的東西，付出不會有收獲，只會有痛苦。”

馬車外的宋衍聽此不由形一頓，他的聲音像清風一般的飄進了馬車中，“阿沅，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