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從樓頂傾瀉而下的積水，竟帶著一悠遠而淡雅的清香，將這一片海域都染的芬芳無比。

船上有人好奇的去查看香味的來源，卻發現，流水，漂浮著朵朵碧青的花朵，猶如翡翠碎落水中。

“爺，天清樹開花了！”

“主，天清樹活了！”

幾個小姑娘紛紛用兜取那芳香四溢的落花，興的喊著。

月樹下，不足一人高的天清樹，在潔凈的雨水下，紫的枝干流溢彩，里面鼓出一顆顆小小的綠芽，綻放出晶瑩的花瓣來。

瘋狂的綻放，瘋狂的凋謝，猶如生命的一場盛宴……

凌謹遇白的外袍，是冰蠶所做的，防水隔火效果一流，以至于只能順著他的，一直往下蜿蜒。

待綠影替他再次上藥時，不得不提醒凌謹遇：“王上，今夜不宜再維持花開的模樣，靜養一夜，明日再見娘娘吧。”

船上的所有人，都被他們暗中盯著，葉城也被鎖在實驗室，不會再出什麼事了。

而凌謹遇的寒毒平日沒有機會反噬，如今趁著他虛，終于發，綠影的神藥也這艘船上的效果太差，本無法完全抑制住。

“既要卸下所有的偽裝，又要帶上最的面……”凌謹遇在自己的房間，已撐不住花開的樣子，早就恢復了原貌，臉蒼白的喃喃自語。

小狐貍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見凌謹遇本沒聽進去自己的話，綠影嘆了口氣，求助的看向清虛上人。

這里，只有清虛上人有資格強行勸阻凌謹遇的行為。

“微臣以為，娘娘……是希自己上花開。”

清虛上人一直在樓頂護駕，所以聽到兩人所有對話，他沉片刻，也不怕凌謹遇生氣，說道。

“我還是不明白……想要的最的面，是什麼樣的……”凌謹遇覺得凌天清話中有話。

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有他也看不懂的憾。

凌謹遇不明白，為何有憾。

“娘娘想要的，也許不是最的面，而是卸下所有的偽裝。”清虛上人輕嘆一聲，“王上，您……還不愿以真示人嗎？”

“絕不是想見到我。”凌謹遇閉上眼睛，端坐在椅子上，抬起胳膊，任由綠影再一層層包裹起傷口，啞聲說道。

“娘娘或許……心有悔意，所以才將船開來南海……”一邊還用力維持著陌生侍衛模樣的墨說道。

“是想讓王上找到嗎？”綠影聽到這個猜測，難得高興起來，忍不住打斷墨的話，問道。

“王上可曾想過，試探娘娘的態度？若娘娘有意破鏡重圓，那……”

“破鏡……怎能重圓？”凌謹遇聽到這四個字，又想起當初凌天清說的決絕之話。

再者，他現在要的不是破鏡重圓。

他要的是渾然一。

不要有任何裂痕、嶄新完好的鏡子。

“王上莫不是……真的準備在此船用花開的份，與娘娘……共度一生？”

清虛上人原本不想問，但上次凌謹遇回宮的反應的確奇怪，如今連胖老頭駕，也置若罔聞，這讓他不得不替大凌江山擔心。

擔心凌謹遇真的萌生退位之心。

他如今尚且年，力充沛，意氣風發，大刀闊斧的革新王朝殘留的陳舊腐爛之，眼看凌氏王朝又要在他手中步數百年來最為輝煌的時刻，重現當年太祖開國盛況，可竟要在這種關鍵時刻拋棄大好江山。

即使是蠢蛋，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退位。

更何況明冷的讓人敬畏的凌謹遇？

他自出生，接的便是帝王之學，視江山子民為一生守護之，絕不會因任何，而放棄祖上千年基業。

清虛上人是他的老師，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伯伯，清楚的知道凌謹遇的格，所以在胖老頭嚷嚷的時候，才沒有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如果他知道，凌謹遇真的有退位之心，絕對會站在胖老頭的那邊。

凌氏王朝自從數百年前凰出山之后，只能勉強維穩，畢竟國土太大，加上最近幾代皇帝不是固步自封安于樂，便是太過仁慈，導致不地方割據嚴重，一片驕奢腐敗。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個鐵征伐的凌謹遇，眼看能再度恢復凌氏王朝的輝煌，怎能讓他為了一個子，耽誤國家大事？

“我這一生，從記事起，便只知學習如何坐穩王座。”凌謹遇待綠影包扎好傷口，才緩緩開口。

王座之上，的確有黃金和鮮花，但那之下，卻遍布荊棘和鐵釘，坐在上面，如立薄冰之上，讓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更無暇分心于王座之外的事。

“只知，如何讓自己的人民更為強壯，如何能保護國土不被戰火侵擾，為這江山社稷，耗費所有……”

屋三人，雖是陪伴凌謹遇最長久的人，但也從未聽他談論過自己的心，不覺互相對視一眼。

“八歲隨老將軍出征，我雖貴為太子，卻主請纓沖在前鋒，殺了整整一百二十人。”凌謹遇繼續緩緩說道。

“那時，就有人暗中稱我為‘修羅’，他們認為，我是地獄的孩子，我定會為這個國家的夢魘。”凌謹遇揚了揚角，似乎想笑，卻笑不出來，“也不配得到幸福。”

“此后，殺敵，屠城，滅國……我從不手，更不會因為迂腐的世人言論而退讓一步。”

“直到，再無人敢說我一句不是。”凌謹遇仰起頭，看著屋頂的那顆夜明珠，漆黑的眼里，反出明珠的亮芒。

“但我知道，王座之上，依舊是荊棘，即使我已為這個國家流盡最后一滴，依舊會有許多人，在背后咒罵我是個魔鬼，以鮮鑄就王國的魔鬼。”

“王上，世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您只是秉行作為國君的正法，明正典刑，此乃國之幸事。”清虛上人安道。

“我從未，為自己而活過。”凌謹遇合上眼眸，平日俊威嚴的讓人不敢正視的面龐，不知是不是因為傷，竟染上一脆弱的氣息。

“我從未，想過自己……微小的幸福。”凌謹遇輕聲說道。

“國泰民安，江山穩固，不就是王的幸福？”清虛上人也覺得很不妙，凌謹遇的話風不對。

“是，”凌謹遇終于掠過一苦笑，“是王的幸福。”

卻不是……不是一個普通人所想要的幸福。

大小，他不可兼得。

江山之，與個人私，世人往往會取前者，而他當初也是毫不遲疑的拋棄私……

為這個江山，為別人而活，最終為神或者魔鬼一樣的存在。

已認真接自己和凌謹遇的故事落幕，從出宮那天……就畫上了鮮明的休止符。

所以，無法想象，新的生活，新的人，如果依舊帶著過往的味道，依舊有凌謹遇的影……

那和過往有什麼區別？

又何必費勁力，從他邊一次次逃走？

靈與，只取前者。

花開才是要的靈……

雖然花開總讓覺十分矛盾，但那答應花開“”，就是準備新的生活。

這些話，已在心說了無數次，就像是要說服什麼似的。

永遠沒有人無法知道，看似豁達通的凌天清，也會神經分裂似的一次次在心里掙扎著……

未來的另一個名字，做掙扎。

“主？主！”船長在等指引方向，可等了許久，只見琉璃般的眸子盯著航海圖的某一，不太像是在看航路，所以不得不連喊幾聲。

“哦……再掉頭，從孤山島繞過，繼續往南。”凌天清拿著筆，點了點一小島，說道。

海上遼闊，只有臨近中土大陸的那些島嶼被標注出來，更遠一些的地方，無人到達過，航海圖也就沒有用了。

“孤山……島？”船長臉微微一變，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那……那是有名的海盜島，方圓幾十海里，無人敢靠近。”

普通的海賊，船長也遇到過不，以這艘船的實力，本不必在意他們。

但是孤山島臨近中土大陸，卻能獨立存留那麼久的時間，作為海賊的窩點，連兵都無可奈何，可見其兇殘。

南有孤山，東有島，這句話凌天清也聽過。

如今所謂的“島”，已經不存在了。

因為被和凌謹遇一窩端掉了。

清晰的記得，那時與凌謹遇的關系，因一起滅海賊，突然變得親近起來。

而凌謹遇，也只有在可以用到你的時候，才會那麼溫……

凌天清腦中猛然冒出四個字--拔、、無、！

經驗富的老船長看著主，見臉時喜時悲，與往日的平靜大不一樣，不覺有些驚異。

莫非真的了，所以從當初越來越冷靜的理科，漸漸變得有心了？

“府不管，是因為孤山島的強盜很聰明，只在海上犯事，從不上岸燒殺搶掠。”凌天清也察覺到自己想的太多，收回心神，恢復平靜，說道。

當初島的海賊，正是因為太猖狂，不停侵擾周圍漁村和城鎮，甚至和府勾結，有謀反之心，凌謹遇也親自前去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