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閔老師揭開悶罐蓋子,大補食材和花雕酒味道躥到客廳來。林天立馬站起來,“我、我去盛飯。”他快步走進廚房,那背影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傅星河垂頭,品了一口茶水。
一桂花般的馥鬱香氣在口腔擴散開。
林天送閔老師的這茶是從老爺子那裡拿的,他自己對茶沒研究,但老爺子收藏的茶葉,想來也不會差。他衝進廚房,拿了碗和筷子,又湊到冒熱氣的悶罐那裡聞。
閔老師說:“花雕酒我倒多了點,酒味有點濃。”開了蓋子,“來幫我嘗嘗。”
林天舀了一勺湯,“這味道正好啊,”小火和沸騰的聲音裡,林天由衷地誇道:“閔老師,您這手藝要是去開店,生意保管比廚房還好。”
他真誠的表不像作假,閔老師誠然覺得因為酒放多了有些失敗,卻還是被林天給安了。一邊把飯菜端到飯桌,一邊道:“你這麼好的孩子,怎麼還單著呢。”
林天分了筷子,了鼻子道:“傅醫生不也……單嗎,他比我好呢。”
“現在的孩兒啊,都喜歡你這樣的暖男,”閔老師道:“小傅這樣的呢……”頓下來。
察覺自己失言,閔老師趕補救:“現在孩兒哪個不是小公主?都是家裡寵大的,完了你還得寵著男朋友算怎麼回事,什麼都以他的工作優先,自己倒沒人權。像你們盧教授,別提多忙了,每天都是手手的,晚上回來跟我說話也是這個手那個病人的。”醫生這職業看似鮮,其實有許多常人想不到的苦楚。外科醫生就更是這樣了,盧教授一回家,閔老師便照顧著他休息,怕他休息不好了,明天給人手打盹怎麼辦。
別的職業都允許犯錯,但是醫生不能。
傅星河會走上醫生這條路,大部分是盧教授的影響。
盧漢誠教授是國很有名的心外醫生,而傅星河在醫學院學的是全科臨床,他什麼手都敢做。大學那會兒,就借著教授的關係,整天拿做手。他一直對人腦興趣,去了斯坦福後便專攻神經外科,沒日沒夜地汲取知識。現在已經為了腦外領域頂尖的醫生,還得過Albert lasker獎。
就是因為這比常人快上幾倍的功速度,傅星河最缺乏的便是與人流。他不跟人說話,一個人住,一個人上班,也不和同事好,不去聚餐。他這樣獨來獨往的工作狂,還想找什麼件?更別提傅星河喜歡男人,閔老師就更沒辦法幫他心了。
從前時不時會在傅醫生面前提一兩句,但現在林天在,這問題涉及傅星河的私人私,也沒法繼續說了。
“小傅,你這段時間就在家靜養,不然我每天去照顧你?你看你一個人住,總有不方便,我來給你做飯打掃……”“師母,”傅星河打斷,“您別忙活了。”他請了做飯打掃的阿姨,以前他工作忙的時候,阿姨會做好飯放在冰箱裡,傅星河一回家就用微波爐簡單地熱一熱便吃。
“我也退休了,整天也沒事幹,老盧也不在家,你手不方便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你說你,幹嘛堅持要出院……”
傅星河隨意搪塞了幾句,讓閔老師無話可說了,只能歎息,“你啊你。”
林天聽著他們對話,非常想舉手說自己有時間,會做飯會打掃還會洗服,而且絕對安靜。
但他知道不太合適。
八點過一刻,天漸暗。晚上車流多,閔老師怕事故,就讓他們先走了。搬了兩盆花到林天的後備箱,說給他們一人一盆,放在家裡看著舒服。
“以前都不怎麼看你開車的。”閔老師站在路邊跟他們告別,“路上小心,到了給我發消息。”
林天發汽車,牧馬人像蝸牛一般了起來,他卻完全沒注意到。他只是因為後備箱的那兩株盆栽而激不已,盆栽不算輕,這代表什麼?代表他要幫助手傷的傅醫生把盆栽搬到樓上去!代表他要進傅醫生的家門了!而傅醫生說不定會客套地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麼。
夜晚的滬市,堵車嚴重,伴著路燈和紅河流般的車尾燈,車廂的呼吸聲有節奏地高低響著。
傅醫生目視前方,他靠著車椅背,卻好似開車的人是他一般,臉上浮起一面恰到好的淡漠。林天看了看外面千篇一律的車,又不自地扭頭看傅醫生。傅星河永遠有本事忽略人的目,他總能在各式各樣的目裡我行我素,但林天過來的目裡,有些他沒法忽略的東西。
“我臉上有東西?”他開玩笑道。
是你太好看了。
林天笑著轉移話題道:“不知道要堵多久。”他在座椅上換了個更舒適的姿態,以一種不經意的語氣問道:“傅醫生,你為什麼不朋友啊?我是說,肯定很多人追你吧……”
“麻煩,”傅星河半真半假道:“我太忙了。”
“肯定也有很多人追你。”他的眼神像在反問林天。
林天撓撓頭,“我……我沒見合適的。”眼前就是他要的,可他不能誠實地說。
傅醫生笑了笑,心裡回想起姑姑和他的通話,問他在醫院裡照看他的那位朋友呢。傅星河回答說:“我出院了,人家也有事忙的。”
“總是讓人照顧確實不太好,”姑姑斟酌道:“不過你真對人家沒意思嗎?”
傅星河沉默下來,道:“您想多了。”
“我們家的傅醫生總算是心了。”姑姑鼓勵他,“趁著這段時間,多來往一下,做不也能當朋友的。”
“再說了,現在好看的男孩子十有八九都是Gay吧,不然他無緣無故來照顧你?”
傅星河心想,他對林天是有點心思的。但這都是他突然不忙了的緣故,他要是忙起來,再好看的人在他面前都沒有一塊腫瘤吸引力強。他躺在醫院病床上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很擔心他的傷勢,在他的病床前像商討國家大事一般說著“絕不姑息”。然後林天就進來了。
他的眼神越過嘈雜的人群,落到他上。
雷院長意外道:“你朋友來啦。”傅星河被他請回國這麼久,他還一次都沒見過他的朋友或家人。
他這個工作狂,腦子裡只有一臺臺手,有次半夜裡,他發現傅醫生趴在在過道的病床上睡著了,自己路過時不小心到了什麼東西,傅星河就馬上坐了起來,他著眉心說:“還有個大腦半球切除手……”
喝了杯拿鐵,十分鐘後,他又像個超人般進了手室。
而且手過程中,他從不和人說話聊天,手護士睏的要睡著了,一下又被他的聲音驚醒:“鑷子。”
就是這樣的傅醫生,在聽見林天的回答後,問道:“是有喜歡的人了?”
林天渾繃,遠綠燈亮了,如同凝一般的視線讓昆蟲般的汽車緩緩開始起步,他不自在地搖頭,“沒有……我一個人習慣了。”
而傅醫生,卻想起某次電話裡,師母說“他有個暗很多年的人”。
他笑容淡了下來,林天更加坐立不安了,雖然對他而言,沉默的傅醫生才是常態,可靜謐的氣氛讓他有些慌。
車開到社區門外,門衛看到傅醫生的臉便放行了,傅醫生指揮說:“往左……右邊…停。”
林天主下車替他開了車門,然後繞到後備箱,搬了一盆花下來。他對花花草草沒研究,閔老師說是什麼什麼蘭的,他記不得了。
他把花抱起來,腦袋歪著注視著傅醫生。
“太麻煩你了。”他輸了單元門碼,進樓梯間,一陣對流風吹來。
林天笑道:“我力氣大!”
傅星河進了電梯,按了樓層。林天某些自然的舉措,讓傅星河常常有種奇怪的錯覺,林天像他的一個老朋友一般瞭解他。但事實上,沒人瞭解他,他是外科醫生,他沒有朋友,從不社,也沒有自己的家庭,就連他的家人也不瞭解他。
但林天就對他很悉,他的一舉一措,都讓傅星河到自在舒適,哪怕是問一些涉及私人的問題,他都不覺得哪裡不妥。林天這樣的人,在學校裡一定是最討老師和同學喜歡的那類人。出了社會,哪怕他工作能力不行,他也一定和上司同事關係很好。
傅醫生輸防盜門碼,他沒有遮擋,林天很自覺地把腦袋回盆栽後面。
“進來吧。”
傅醫生的家是70平的兩居室,裝修上費了一番心思,整是中式,淡雅古樸。目是通的客廳和臺,家裡沒有電視,右手邊是廚房和洗曬的小臺,左手邊是很大的雙開門冰箱,然後一間小書房,旁邊是臥室。
客廳和臺連在一起,視野開闊。臺上有張桌子,還有個跑步機,桌上擺了臺筆電,上面有一些小盆栽,看起來像是從閔老師那裡帶回來的。
牆上掛了幾幅字畫。
林天站在門口不敢繼續進去了,傅星河給他拿了雙新拖鞋,那是他給自己備用的。
“家裡沒來過客,把盆栽放下吧。”傅星河打開冰箱:“喝點什麼嗎?”
林天:!!!!
他猜到了!!
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等不到了——世界這麼大,我又走得這麼慢,要是遇不到良人要怎麼辦?早過了“全球三十幾億男人,中國七億男人,天涯何處無芳草”的猖狂歲月,越來越清楚,循規蹈矩的生活中,我們能熟悉進而深交的異性實在太有限了,有限到我都做好了“接受他人的牽線,找個適合的男人慢慢煨熟,再平淡無奇地進入婚姻”的準備,卻在生命意外的拐彎處迎來自己的另一半。2009年的3月,我看著父親被推出手術室,完全沒有想到那個跟在手術床後的醫生會成為我一生的伴侶。我想,在這份感情裡,我付出的永遠無法超越顧魏。我隻是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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