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細碎的點宛如漫天碎雪，飄飄地散開，輕盈地在夜中過，留下淺淺的的痕跡。黑夜是廣闊的，看不到盡頭，那碎也是數不清的，點綴在黑夜之中。

那萬點螢的夜是極的，漆黑中的微輕著，那微又一點點融於夜，寂靜無聲，若不是那紛紛揚揚的碎，一切都彷彿靜止在這一刻。

年立于這黑夜之中，他仰著頭，淺黑的髮彷彿融化在黑夜裏，偶爾一點碎在他髮之中跳躍著。

他睜著眼，又有細碎的點從他細長的睫裏掠過，將一點微落他漆黑的瞳孔裏。

他臉上的很蒼白，在黑暗中映著那點微竟像是微微明一般。

繆特仰著頭，散落在頰邊的細碎點的都落在他臉上，落他眼底，卻再也融不進去那雙不再明亮失卻了所有了神采的漆黑眸子深。

年的眼中空的，就像是此刻漫天飛揚的落雪，空茫茫一片，皆是冷寂。

那飛揚在黑夜中的點或大或小，或亮或暗，每一個點，就是一個記憶的碎片。

對記憶的主人來說，重要的，就亮一些。

不在意的記憶之，就微不可見。

飛揚在黑暗中的點本是數不清，而現在卻是了許多，那微弱的、黯淡的碎都緩緩地、悄無聲息地融於夜中，消失不見。更多的點也在逐漸失去澤，過不了多久，它們也會和最微弱的那點點一樣，徹底消失在黑夜之中。

當所有的點都消失的時候，當所有記憶的碎片都消失的時候，那就是這個人的靈魂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的一刻。

誰都無法阻止這一刻的到來。

繆特只能站在那裏，仰著頭，看著那漫天的碎一個個地暗下去，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什麼都抓不住。

就算出手，捧著那偶爾飄落到他手心上的螢，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點螢在自己的手心中融化。

那在他手心中消失的螢彷彿帶走了他瞳孔中最後的一點芒，在螢消失的一瞬，他的眼也徹底陷了黑暗，變得空無神。

繆特慢慢地將空無一的手握，他閉上眼，細長的睫脆弱得彷彿再也承載不住一點飄落在他睫上的碎。

他的抿得很，因為抿得太過於用力，本該是淡紅的此刻卻是甚於臉的蒼白。他閉著眼，不願意再去看那一個接一個在黑夜中消失的點。

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會消失……那個人，那一切，他和他所有的記憶，都會消失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

他曾經將將獨自留下，一次又一次。

而現在，換他一個人被留在黑暗之中。

他終於知道了被獨自留下的滋味。

原來萬念俱灰，便是如此。

他想，這或許是他應得的。

他欠的債，總是要還。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繆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站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間，或許已經過了千萬年，時間在此刻已毫無意義。

當所有的點消失的時候，當這個神世界的主人徹底消亡的那一刻，這個黑夜的世界也會隨之碎，而於其中的他自然也會……

年閉著眼站在黑暗中，安安靜靜的，木然的，等待著最後一刻的到來。

【繆特。】

一個聲音驀然在他腦中響起，讓他下意識睜開眼。

一道亮照亮了他的側頰，他本能地仰頭抬眼向著黑夜中唯一的一束看去，他看到原本已經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像是破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有明亮的從那個小小的裂口下來，照亮了他的臉。

那束細小的柱破開黑暗，從天而降，落到他的前。

他只要出手，就能到那道明亮的束。

【來，繆特。】

悉的聲音再一次在他腦中響起，諾亞的思緒流了進來，他能覺到那個白髮年傳遞給他的悉的溫思緒。

【我帶你離開。】

繆特側著頭，站在那道落下的柱之前。

他只要出手，就能到那明亮的芒。

他只要出手，那芒就能將他從這個即將崩塌的神世界中帶走。

可是年沒有，只是怔怔地、茫然地看著那道，芒照亮了他沒多的臉，環繞在四周的無形氣流掀起他額頭的髮，出他空無神的眼。

他靜靜地站著，一不。

【繆特，我們在等你回來。】

諾亞的聲音再一次在繆特腦中響起。

【我在等你回來。】

繆特恍惚了一下，他第一次從意志力強大而又堅韌的諾亞的思維中到憂傷這樣的緒，那深切的悲傷緒湧他的神深，彷彿充斥了他整個。

【請不要讓我們失去你……繆特，你不能在地球之上……在你父母的注視下，捨棄這條他們好不容易守護下來的生命。】

【拜託你……千萬不要抗拒……】

那從天而降投落下來的束了起來，像是的雲朵一樣舒展開，向著站在它旁邊的年纏繞而來。

就像是的繩索，一點點地纏繞上年的小、手臂，而後，那的細繩一點點地向上，環繞住了年的，像是想要將他拉束之中。

繆特安靜地站著，沒有主去那道，但也沒有掙扎。他垂著眼，眼中不見，只剩下茫然，宛如失去了自我意志的玩偶一般。

那細小的線纏繞著繆特，帶著他緩緩地漂浮起來，上面夜空被破開的口子在緩緩地小，束在一點點變弱，而那也已經帶著年漂浮在半空中。

只要再過片刻，那束就能帶著繆特離開這個即將破碎的世界，回到等待著他的同伴的邊。

…………

一道螢輕飄飄地掠過，在漆黑的眸中留下一道痕。原本空的眼像是被這一點痕吸引了，微微一。

原本神木然的年目一，那渙散的瞳孔竟是在這一刻再次凝聚了起來。

在他的前，那纏繞著的束驅不散的黑暗中，點點螢照亮了他的眼。他以為已經在黑暗中消融殆盡的碎仍在，那僅剩的數百個點環繞在他的四周，異常明亮。

其他的點都已經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的黑暗，唯獨這數百個明亮的點環繞在他邊，彷彿是追逐著他而來，不肯離去。

【越是重要的記憶，就越亮。】

【越是在乎的記憶，就越是難以消失。】

繆特怔怔地看著眼前明亮的點，說不出為什麼，只是在看到這些點的時候心裏一，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促使他出手。

他出的手離開了籠罩在他上的束，重新黑暗中，那點點螢之中。

一點明亮的螢輕輕地飄過來，落他的掌心。

年的手了一下，他害怕像上一次一樣，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這一點碎在自己手心中融化消失。

可是那點螢如他大拇指一般大小，像是一顆雪白的珍珠一般，在黑暗中堅韌地散發著和而明亮的芒，沒有毫黯淡的趨勢。

它如此的明亮和耀眼，那必定是因為這顆記憶的碎片對它的主人來說是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當它落年手心中的那一刻，記憶的碎片在年的腦中流過。

…………

在耳邊迴響著炸的巨響聲，艦在輕微地晃，銀白的金屬壁折著冰冷而刺目的澤。

他低著頭。

年跪坐在他的腳下，仰著頭看他，臉上還帶著幾分孩子般的稚氣。

明明眼底張得要命，卻偏生強撐著努力擺出一副鎮定的神，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和他對視，卻不知這種拙劣的演技早被人一眼看。

只是那雙漆黑的眸太乾淨，太亮，亮得讓人無法忽視年的眼。

……

又是一點明亮的螢飄過來，落在繆特另一隻手的掌心中。

…………

綠的蔓藤在竹籬上蔓延，開展點點白的碎花。明亮的從天空落下，照亮了青的草地。他安靜地坐在座椅上，不吭聲，面無表，看起來像是頗為不快。

一雙手臂從後面過來，環住他的頸，一個溫暖的臉頰上了他的臉，蹭了一蹭。

“將。”

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站在椅子後面的年摟著他，像是小寵般撒著蹭著他，小聲地跟他求。

他仍舊沒有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後那孩子輕輕的一聲撒般的喊聲，已經讓他的心了一灘水。

他眼角瞥了那低頭跪在一旁的紅髮下屬一眼。

“下不為例。”

他說。

“好~”

年一個明亮的笑臉，就能夠照亮他的世界。

……………………

冰冷的金屬地牢，線亮到極致，反而呈現出一種說不出的空茫。

他坐在地上，看著那個跪在自己前的年，看著那雙擔心地看著他的漆黑瞳孔。

他的腦子在這一刻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或許他什麼都不曾想。

當看著這個被另一個‘他’欺騙本該離開的孩子著氣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刻，那或許是錯覺，可是他覺到口深有什麼東西兇猛地燃燒起來——

那是幾乎將他整個人都要焚燒殆盡的可怕的火焰。

……

他坐在座椅上，數個幕懸浮在他的前，他的目在幕上掃過，偶爾抬手在虛擬幕上劃過。

年坐在旁邊，開心地吃著那些一貫被他視為垃圾的食。

他曾經試圖糾正對方這個不良習慣，但是只要一做點什麼，那孩子雖然不反駁他也不鬧騰，但是只用那一雙水潤的黑眸委委屈屈地瞅著他和即將被他拿走的垃圾食，他就忍不住要敗退。

如此幾次之後，他只能放棄，隨對方去了。

目從眼前的幕上移開，落到邊的年邊。

他的心底了一。

年的微微張著，淡紅的，像是初開的青花蕾的，邊一點白的痕跡莫名讓其越發顯得人。

他其實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來得及想，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手用手指去了那淡紅角的白痕跡。

突然被了角年轉眸瞅他，似有著懵，漆黑的眼眨了一下，細長的睫像是在他心底裏掃著，讓人看著就發。

他的臉上仍舊是看不出什麼表的，他也不想被看出來，他可不想讓對方知道，僅僅只是角一點白的痕跡，僅僅只是睫輕的痕跡，就能勾住他所有的注意力——那未免就太丟臉了。

他這麼想著，湊過去，咬住了那讓他心難耐的淡紅的。

………………

清晨的過天窗落下來，他從沉睡中醒來。

睜開眼，就看到那團著小小的拱在他懷中的年，幾簇髮梢淩地炸開，稚氣的臉微微發紅著，乖乖巧巧地窩在他懷中。

他低頭，眼前那絨絨的黑髮地包裹著他的鼻尖。

好可。

他想。

只要看上一眼，就無法抑制住心底深湧出的憐的覺。

每一次，只要看到這孩子的時候，他的心口就像是有火在燒，越來越熾熱，越來越猛烈，幾乎到了令人到疼痛的地步。

他摟著懷中香甜地沉睡著的年，雙臂將其圈在自己懷中，想要用力，卻又捨不得將其弄痛……就算將這孩子地鎖在雙臂中，也抑制不住從心底裏滲出來的不安。

那種看到這孩子時在裏湧著的甜的悸……同時存在著的，那無時無刻都在啃噬著口深的某種黑暗而又暴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