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白雁顯然也是個老油條。他的目掃過阮閑微的頭發、發紅的眼睛和眼底睡眠不足的淡青,長長地“哦”了一聲:“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力就是旺盛。”
隨后他收了笑:“不過這事可不能有第二次了。小唐啊,上面都是些重要人,我得保護他們的安全。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要是下次,那些士兵估計就得沖你這里來嘍。”
他出枯樹枝似的手指,點點自己的眉心。
“不敢不敢。”唐亦步連忙搖頭,“真的很抱歉,樊老。那藥太帶勁,我也是一時忘形……不好意思啊。”
“嗯。”樊白雁的笑容又回來了,不過眼底沒有多笑意。“這不,我得跟大家宣布一下,你們也好好聽著。”
說罷他站起,平長袍上的皺褶,施施然走向用餐區中心。在略高的臺子上站定,樊白雁接過段離離雙手遞上的搖鈴。
“大家早上好。”樊老臉上的皺紋聚在一起,看上去格外慈眉善目。“新的一天,有倆喜事兒——”
正在吃早餐的墟盜們紛紛停下筷子,看向極樂號的船長。
“之前負責C區保潔的梁義嵐,以及負責明滅草探索的蔣琳。這兩位已經升上五樓,不需要再進行高強度勞。來,義嵐,琳琳,給大家打個招呼。”
巨型屏從空中浮現,屏上分了兩個展示框。蔣琳和一個中年男人分別占了半側屏幕,正對餐廳的墟盜揮手,眉弄眼。兩人面前擺了盛的早餐,氣良好,后的白房間看起來極為奢華。
“所以說這努力是會相互染的。目前為止,總共有五十九人得到了這個榮耀,可上面還空著三百多人的位置。這不,琳琳邊的人上去了兩個,義嵐也去陪老婆了,人家無牽無掛,隨便做點小活就能個清福。”
樊老捋捋胡子:“還有朋友在上面的,可得讓人家好好傳授一下經驗。我記得董聰和陳利明還有朋友在這兒吧?多跟人家學習學習,別整天想著擾小姑娘。”
墟盜中響起一陣很給面子的哄笑。
“離主腦那邊的消毒還有不到半個月,我曉得大家張……不過聽我句勸,該休息還是得好好休息,第一。這年頭難得有這樣的好環境,多活一年可就賺一年。要是病了,別不好意思,盡管跟我說。咱有頂好的醫療資源,也隨時有人能補上活兒,別怕耽誤——這不,又有幾個大小伙子加了,你們做前輩的,可得多帶帶人家啊。”
這回沒幾個人笑,墟盜們象征地鼓了鼓掌,扯出的笑容有點勉強。
“好啦,大家吃飯。”老人又搖了搖鈴鐺,慢悠悠走下高臺。
阮閑和唐亦步沉默地換了個眼神。秩序監察的“消毒”,這個信息同樣在走石號那邊出現過。
【等下次秩序監察來“消毒”的時候你們就知道好歹啦,上船費可不好湊啊。】
【要不是為了活命,這年頭誰還專門整個船開啊?】
事越來越有趣了,阮閑心想,將油膩的炒蛋塞了滿。
“你們也別慌。”樊白雁回到座位,喝了口茶。“最開始這幾天,你們還是客人。一會兒我會發給你們一點酒和螢火蟲,大家該休息休息,該轉就轉轉。實在不想留,我也不會強留人嘛。”
“樊老。”唐亦步一臉小心翼翼的笑,“這……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您這兒的醫療室?我這還有點疼。”
段離離終于抬起頭,向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睛里滿滿溢著失。等阮閑把視線對上去,反而移開目,看向新人里另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也直直看向,目中滿是憐惜,還有幾分憤怒。
“當然、當然,就在三樓。”沒有注意到邊的小曲,樊白雁出一點為難的神,“不過呢小唐,藥可不便宜。等治療好了,你倆怕是要在這里工作些時日還債,你也理解理解。”
“沒問題,對吧寶貝兒?”唐亦步的笑容又燦爛了些。
“當然。”阮閑也出一個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瘋狂龍咳(×
可能評論回得慢些,還請大家理解哇(^ρ^)/
第42章 食植
后腳踏進醫療室的唐亦步順手帶上了門。極樂號醫療室的門缺乏反鎖機制, 讓人有點憾。
和樹蔭避難所的醫療室類似, 這里沒有可以進窗戶的——這座商場在地表時自然沒有安裝假窗戶的必要,為了遮掩窗戶外的絕廢墟, 醫生將窗簾死死拉上。
桌子上整潔干凈, 擺了瓶幾可真的假花。
桌邊這位醫生看起來年近四十。阮閑掃了他一眼, 不太清楚對方是天生一雙瞇眼,還是本困得睜不開眼。醫生穿著皺的白, 臉蠟黃, 有點無打采。
他的左手邊浮著個簡單的計時, 數字一下下跳躍, 還差兩分半就滿20小時。右手邊的杯子已經空了,只剩杯底深褐的污漬。空氣中彌漫著提神飲料的味道,聞起來有點變質。
“怎麼了?”那醫生啞著嗓子問道,幾乎沒能發出聲音, 他迷迷糊糊看向唐亦步傷的。
選對了, 阮閑想。
清醒的人會散發出夏日水般清爽又溫暖的味道, 而休眠不足的人聞起來像霉變的酪, 上沾著酸的疲憊和恍惚。在極樂號上,疲憊者又多了個特征——他們上明滅草的味道最濃,如同新鮮明滅草塞制的稻草人。
唐亦步一進屋便瞄準放滿藥的桌子。在那醫生還在吃力地打量阮閑時, 他快速閃到醫生邊, 裝有舒緩劑的注直直扎進對方頸部。
醫生腦袋嗙的一聲磕上桌面。
“監控改好了。”唐亦步收回注, 順手扔進泡了不注的消毒桶。
“他們的醫療系統果然是獨立的。”阮閑將昏迷醫生的手按上控制桌面,激活屏。“我看看……沒有昨晚的醫療記錄。”
他專注地作著面前的屏, 半晌后輕輕搖了搖頭:“修改痕跡也沒有。不過這套系統的確落后,他們不一定會把用藥規范地記錄在案。”
“嗯。”唐亦步聽上去并不意外。他飛快地弄開被改化驗室的房間門扉,特有的臭味從門鉆出來。
化驗室一團。靠墻柜的門還沒關,幾件白大褂草草搭在外面。阮閑將化驗室的隔門關上,一件服差點卡進門。
基本的檢驗材倒都不缺。笨重的機械們新舊不一,麻麻在狹窄的小屋,發出嗡嗡的響聲。極樂號甚至擁有一臺不錯的超速離心機,盡管不如當初阮閑在醫院廢墟里發現的那個好,但也足夠用了。
阮閑沒有浪費時間。唐亦步提到“借用醫療室”的那一秒,他就清楚了對方想要做什麼——他從保存箱中找到從蔣琳上的那幾管,取出其中一管。
十二年后的離心機效率高了不,整個提取過程非常快。濾掉中本該有的質,未知分被從中功分離出來。
它在試管中出清澈的淡綠。
唐亦步這回沒有轉,他同樣練地弄出幾個干凈培養皿擺好。然后掏出一枚剛得到的螢火蟲,細細碾碎,隨即用舌尖了一點點。
“除了明滅草的分,里面還有大量的食用淀和甜味劑。”唐亦步咂咂,用分子濾紙仔細過濾藥丸碾磨的末,將那點瑩綠篩出。
“我這邊了。”阮閑晃晃試管。“試試看。”
兩人湊到一起,屏住呼吸,將中分離的分與螢火蟲提取混合。可惜時間慢慢過去,綠的滴靜靜躺在玻璃上,什麼都沒有發生。無論如何調整比例,他們頂多能改變混合的深淺。
阮閑思考幾秒,換了個培養皿,保留螢火蟲提取,隨后滴未經過分離理的。他的作很小心,每次滴下的量基本一致。
這次反應發生得很快。
第六滴滴下,的暗紅中先是出現了細的,接著那紅漸漸消退,變得清澈,一株綠的芽試著冒頭。可惜在徹底失去后,它終止了生長,一副蔫的模樣,沒有半點閃爍的跡象。
“明滅草種子融進了服用者的。”唐亦步饒有興趣地湊近,“如果我沒猜錯,它需要吞噬其它生的細胞長。”
“它是機械生命嗎?”阮閑安靜地問。
“不是。”唐亦步搖搖頭,“機械生命可能會攝取植,獲取特定纖維。但一般生的對它們來說沒用,就像人類不會專門去吃塑料。”
“也就是說,S型初始機不會影響它的生長。”
阮閑垂下目,掏出腰包里的軍刀,沖自己的指尖干脆地來了下。
被削下來的皮被他輕輕放到芽的部附近。那些像是從睡夢中驚醒,貪婪地纏住,芽眼可見地長高不。
阮閑嗯了聲,又從手指上削下一塊。
唐亦步有點吃驚地看向那道愈合中的傷口——刀子劃過皮的時候,對方的眉頭皺著,不像刻意控制了痛覺。然而他的搭檔下手沒有半分遲疑,只是用事先準備好的紗布接住涌出來的,確保它們不會在地板上留下痕跡。
對方似乎對疼痛習以為常。
還沒來得及被皮吸收的鮮順手指流下,暗紅橫過蒼白的皮,順著皮紋理洇出冰裂似的痕跡。待那人把削下的放好,唐亦步捉住他的左手手腕,吮干凈那手指上殘余的。
指尖被溫暖舌包裹的瞬間,阮閑電般收回手。
“我上的傷。”唐亦步言簡意賅。
“一會兒我給你管。”阮閑冷淡地表示,耳有點發燙。
這理由并不難猜,他們有過更親的行為。他不是沒有被對方親吻過,可那時他只覺得憤怒,現在自己依舊憤怒,但憤怒中多了些不確定的恐懼。
阮閑無法分辨它們的來源,只是采取了最為直接的解決方式——他站得離唐亦步遠了些。
唐亦步似乎無法理解自家搭檔這種舍近求遠的做法,他沾上的漬,將注意力集中回那株繼續生長的明滅草——得到了更多后,那株芽又興高采烈地長高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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