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真話。”何安搖搖手里的機械。

“唔。”付雨彈彈手指，幾只機械獵犬上前。它們從頭部裝置的網狀口里氣，繞著阮閑使勁嗅了嗅，轉頭又開始嗅那輛灰頭土臉的越野車。

還待在車里的鐵珠子慘兩聲，嗖嗖爬出來，在唐亦步腳邊打起哆嗦。可惜機械警犬們沒有放過它，其中一只將沒有眼鼻口的頭部近鐵珠子，嗅的聲音越發響亮。

“車里只有量私人軍火，沒有發現戰略級武、病菌或者毒素。”何安用空出來的那只手點擊屏。“這群人是干凈的，那只機械生命也沒藏什麼不該藏的東西。”

“你呢？”付雨踱到唐亦步面前，先是掃了眼被糙包扎的胳膊，而后直直地看向唐亦步的眼睛。“你的目的？”

余樂饒有興趣地轉過頭。

“和他一樣，我們都是來護送余先生的。”唐亦步掃了眼一邊的何安，臉上沒有多笑容。“至于個人目的……我只是想來看看，順便陪陪阮先生。”

“還是沒說謊。”何安打了個哈欠，“這群人夠無聊的，我還以為是墟盜或者劫匪侵了呢。你說人家這麼配合，要不就這樣算了唄。”

付雨正拿著個手杖似的機械反復掃描四周，藍束從手杖頭發出，以手杖為圓心轉。他聞言勉強扯扯角：“耐心。”

阮閑盯住何安的一舉一。對方除了那雙金的眼睛，無論怎麼看都要更像人類——他甚至比唐亦步還要有人類的氣息。可看那雙眼睛和長相……

“別瞧了，沒見過仿生人？”何安顯然發現了阮閑的注視，他吹了個口哨，將機械獵犬召回腳邊。“你自己不是有一個嗎？付雨，他在盯著我看，怪瘆人的。”

“不是所有金眼睛都是仿生人。”阮閑反應得極快，神自若。“我們是同伴，我喜歡這樣的眼睛而已。”

“實話。”付雨將手中的測謊儀來了個拋接。“行吧，我道歉，沒想到真的還有人好這一口。”

余樂收回視線，而付雨終于完了他的掃描：“目前沒有可連通的通訊，也沒有可疑輻。跟我們走，稍后我會先安排你們進收容所。”

“收容所？”阮閑沒有放過提問的機會。

“裝著軍火和食的裝甲越野，外加兩個小白臉。你倆要是現在進城，就是去給別人送人頭和資源的。”

“收容所我知道，但什麼‘兩個’小白臉？”余樂道。

“所以我們會先帶你們去收容所，等宵結束后再把你們放上街。放心，還有一兩個小時宵就結束了，現在街上可全都是些危險分子。”何安無視了老余的抗議。“至于之后你們是死是活，就看各自本事了。”

“謝謝。”

“付雨，這小子跟我說謝謝呢。”何安咧一笑，金的眼睛閃爍出細膩的。

“唔。”付雨還是那副蔫蔫的樣子，回應也同樣無打采。“趕上車，我帶你們……”

“我車上的熱導控制摔壞了。”余樂磨著牙，“如果可以，我不想開它。你們這邊有沒有機械師？我可以用資換。”

“何安，給他看看。”付雨用下點了點車前。

沒得到回應的何安耷拉下肩膀，慢騰騰地蹭到車前。他打開車前蓋，隨意地朝里看了眼：“我修不了。”

“什麼？”余樂的聲音頓時高了個八度。

“這輛車型號太老，幾十年前的牌子了。新型熱導控制的構造和這玩意完全不同，你這個合金得專門弄，再找個資深機械師給你車一個……那人還得懂這種東西的構造。”何安用食指點點太，“至這麼古舊的信息，我是沒記錄過。”

“順便一說，如果你們不去飆車，最近三天還能正常使用。超過三天后，這車會怎麼樣可就難說啦，反正我不會想要坐在里頭。”

余樂的臉黑得像鍋底。阮閑嘆了口氣：“那我們用資換報，你知道能修這車的機械師在哪嗎？”

“底城區Z-077的夏街。”何安彎起眼睛，“那邊軍火管制也不算嚴，黑作坊各種合金都能做——不過有個問題，就你們這點人數，要被看出來是新來的，準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我倒想看看誰能嚼得老子。”余樂嘟嘟囔囔，了把額頭上的汗。“能修就好，能修就好。”

“至于報酬……”阮閑將目轉向車，唐亦步沉著臉挪了一步，擋住了阮閑的視線。

“報酬就不用了。我很中意你，這報算贈送。反正也沒有多價值，誰都知道只有底城區的人還記得這些老東西。”何安笑嘻嘻地走上前，手去拍阮閑的肩膀。

“啪。”

唐亦步迅速拍開何安的手，后者高高地挑起眉。

“……他肩膀有傷。”唐亦步一臉嚴肅地胡說八道。

“嗯嗯，對不住。”何安敷衍地嗯了兩聲，走回付雨邊，上浮空托。“這回咱們可以走了吧，付雨。”

回到車上后，阮閑猛眉心：“你剛剛怎麼回事？”

“那可是仿生人。”唐亦步哼唧道。

“我當然知道。”

“你說你不會離開我的。”唐亦步瞧了正在看的余樂一眼，抱鐵珠子，意有所指地回答。

阮閑大概能猜到對方的顧慮——經過廢墟海那麼一番折騰，自己的白外套上還殘余著不跡。如果不小心治愈了什麼，何安說不定會起疑心。

事到如今，他對這個蛋的現實也有了一定了解。誰都不清楚何安會不會和主腦有聯系，或者會不會為泄S型初始機所在的源頭。而作為控制住自己，或者說控制住S型初始機的唐亦步，自然不會愿意就這麼瞧著自己的頂級包被公之于眾。

然而考慮到自己外套上那點零星的漬，以上事發生的可能低到令人發指。

“……我是說過。”阮閑越發頭疼，他太，語氣無奈。“剛剛我只是想套套話，畢竟我們誰都不知道那個底城區Z-077的夏街在哪。現在好了，我覺得那個仿生人——”

“哎喲，之前涂銳說你小子喜歡仿生人，我還當他開玩笑。”余樂在駕駛座嘖嘖出聲，打斷了阮閑的話。“現在看來還真有這種癖，小唐，你這眼睛染得很有必要啊，從哪兒做的？效果不錯。”

“S市新西里街北的彩之都，聽說過嗎？有個幸存者剛好是那里的員工，我拜托他染的。”唐亦步對答如流，“反正就一支納米針劑的事，森林避難所有打印機，出得起合錢就好。”

“可惜，我之前一直覺得自己眼睛太淺，想染個嚇人點的。就是這些年一個容師都沒逮住，也可能廢墟海生活真的太難捱吧。”余樂語調輕松，頭也沒回。“至于那個夏街……小阮別擔心，我一會兒就把話給你套出來。”

事實上，余樂不止是把話套了出來。在滿是灰塵的空庫房了待了一個半鐘后，何安跟著余樂上了車，徑直坐上副駕。

阮閑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坐在邊的唐亦步就繃了。

何安沖阮閑大方地笑笑，順便了眼睛。“我正好去取之前付雨訂的貨，余哥也給了不好東西，索我們一起走。”

唐亦步思考片刻，緩緩出手，摟住阮閑的肩膀。阮閑差點笑出聲，唐亦步的作和當初在余樂眼皮子地下護食幾乎沒有區別。

“謝謝。”阮閑的聲音里滿是笑意，唐亦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間了。鐵珠子則爬上他的膝蓋，開始沖何安大。

“安靜點，π。那些機械獵犬已經走了。”阮閑敲敲鐵珠子的殼，可這也僅僅把刺耳的嘎嘎聲變了充滿威脅的嗚嗚低吼。

“這玻璃立得好啊。”何安慨道，了把隔斷后座的防彈玻璃。“被這東西咬上兩口還是疼的。哎哎，注意前面的大門，及時剎車——沒了熱導控制，玩急剎車等于玩命。”

余樂頓時把威風的裝甲越野開了腳蹬三，他們晃晃悠悠在大門前停好，何安打開副駕車窗，讓門口的掃描無人機逐個掃描自己的瞳孔。

下一秒，大門緩緩敞開。

這是阮閑第一次近距離觀看這座立城市，它讓他想到歷史中記載的九龍寨城。除了地面，四面八方都有建筑擁而來。各式材料的墻壁破敗灰暗，但幾乎每個窗口里都有或白或黃的緩緩溢出。管道如同植的須，它們糾集在一起，看不到來和去，破損口滲出一道道白的煙霧。不建筑上掛有鮮艷到有點刺眼的霓虹燈，不屏被投到半空，可惜畫質和容都著廉價——阮閑四下看了看，只看到骨的廣告和各式藥推薦。

就像是與墻壁構的巨型迷宮。

細小的機械無疑證明了科技等級，可這里的氣氛充滿頹廢與衰敗。渾濁的空氣混雜了奇怪的腐臭，如同病人咽氣前的呼吸。阮閑差點被那過于濃郁的味道擊倒，他下意識向后仰了仰。

“這是中城區，空氣還算不錯。上城區比這里稍微干凈那麼一點點，至于下城區……生活慣了的人還好，你們最好先換點防毒面。”

余樂干脆地打開車載濾氣裝置：“我們有防毒面，謝了。”

“嗯哼。”何安指了指某條藏在建筑深的路，“既然這樣，我們可以直接下去。那個誰，不用費心掃描，這里不比廢墟海，沒個兩三月不清的。”

他停住話頭，扭過臉，目掃過保持微笑的阮閑和活像要炸起來的唐亦步。

“雖然測謊儀證明兩位沒有說謊，但這位朋友的外貌特殊，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句。老舊型號的仿生人在底城區格外危險，最好注意點。”

說罷他笑了笑：“保存完好的電子腦可值很大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