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滿歸我們了。】

霸道的紅字宣言在笑臉符號中漂浮。不攝像頭還是進了煙，導致投出的刺目景象此起彼伏地閃爍，場面一時間堪比噩夢。

為首的打手把手中的槍往墻上一摔，響亮地罵了句臟話。

一里外。

余樂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垃圾堆上前進。唐亦步干脆地背起阮閑，健步如飛，背著沉重背包的季小滿步伐同樣輕盈。沒個半分鐘，余船長差點被三人徹底甩到視野范圍外。

防毒面罩不算舒適，用久了又熱又悶。它能擋住毒霧中大部分有害質，卻擋不住植于垃圾場的腐敗氣息。余樂暗罵一句，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確定鞋底碾過了什麼黏膩的昆蟲。

從這個角度看去，毒霧中堆積山的垃圾影影綽綽，活像某種潛伏于黑暗的怪。而不遠各燈火穿霧氣，不會給人星辰那樣好的想象，倒更像是怪的復眼反。

余樂其實清楚另外兩人不愿去中城區的原因——這樣龐大的聚居地，不可能只有一位秩序監察。中城區和上城區的一切都暴在監視之下，他們哪個都不是滿足于茍活在監視下的常人，下城區才是他們的戰場。

被霧霾之海掩埋，充滿臭氣與腥的混城邦。這里的確最適合他，只是……

余樂嫌惡地在腳邊破布上蹭了蹭鞋底，開始真誠地懷念廢墟海的時。好在這個該死的城中垃圾場不算太大，就在他打算跑一小段抗議先頭部隊的速度時，四人終于抵達垃圾場的邊緣。

“我得先把我媽帶走，錢一庚的人肯定第一時間找去店里。”

季小滿練撬開離自己最近的浮空三托，哪怕托的主人給它上了足足四把鎖。隨便往鎖上掛了幾塊貴金屬，隨后焦急地發車子，拍拍車斗：“都進來！”

“你到能正常駕駛的年紀了嗎？”唐亦步和阮閑毫不猶豫地蹲進車斗，余樂則看起來對此頗為擔憂。

“那你留在這。”季小滿拉下臉，“三、二——”

余樂響亮地嘖了聲，進狹窄的車斗。

事實證明，前船長余樂的擔憂還是有必要的，季小滿把那輛破舊到要就地散架的托開了翔機。在蜘蛛網似的破舊巷子里穿行，阮閑牢牢地住唐亦步的肩膀，才免除被急轉彎甩出去的命運——行駛速度過于瘋狂，他連吐都吐不出來。

可能過了幾個世紀，季小滿終于在夏街停下車。

余樂頭一個跳下車，喝醉酒似的向前走了幾步，還是啪嘰摔到了地上。

“牛，老子這輩子第一次暈車。”他保持著趴著的姿勢，虛弱地拍拍地面。“小丫頭，以前馬戲團的嗎？”

目睹余樂的慘況，阮閑決定留在車斗里，和唐亦步一起抑自己翻騰的胃。季小滿沒有管他們三人死活的意思，焦急地跳下車，拎著槍直直沖向店：“媽，媽——！”

事實證明，的瘋狂駕駛十分有效果，看起來錢一庚的人還沒來得及趕到。季小滿不多時又沖了出來，將阮閑和唐亦步往店門里拖，無視了躺在地上的余樂。

“收拾東西，快。”嘟嘟囔囔地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那個架子，能拿多拿多。”

“如果你想盡快逃遠，帶太多東西不是好主意。”阮閑下一陣干嘔的沖，耐心提醒。“我們的車能放下一些，但你也清楚車子的問題……”

季小滿看了阮閑一眼，直接用手拽住他的前襟，把他往后門的方向一扯。那力道大得嚇人，阮閑踉蹌了兩下才站穩。唐亦步把懷里的零件嘩啦啦倒進箱子，快步跟了上去。

打開后門的下一秒，阮閑立刻弄清了季小滿的計劃。

后門連接的并非房間，而是一個中型貨車的車廂。車廂被簡單改造了居住空間，焊接的雙人床靠角落，旁邊靠著個堆滿生活用品的小桌子。電磁爐被薄鐵皮隔離到床的另一側，蒸鍋里冒出點帶著酵母酸氣的面食味道。

除此之外，廂壁上麻麻掛滿維修工，其余空間也被堆滿各式零件的工作臺和小型車床占滿。

那個面容姣好的仿生人正坐在床的下鋪，耐心地織著手里的東西。

“小滿。”沖他們笑了笑。“小滿，季小滿。”

季小滿幾乎應聲而到，氣吁吁地將兩箱子零件扛上車，了把額頭上的汗，清秀的臉被油灰沾得一塌糊涂。“媽，你坐好，我們要離開這里了。”

“離開。”人溫和地笑著，語氣和藹，吐出的句子卻只是簡單的重復。

“把你們的車開過來，我們得離錢一庚的核心勢力區遠點。”季小滿從車廂的加工門爬出，鉆進駕駛室。巨大的引擎聲后，把車勉強開進巷子。“快！”

還沒說完，余樂就駕駛著裝甲越野靠近。“這靜絕了。小丫頭，如果你打算把車開剛剛那樣，我這車可——等等你干啥！”

兩條機械臂從卡車上方出，把裝甲越野卡在車廂后方。一陣學迷彩的閃爍閃過，威風的越野車外型一陣扭曲，眼下看起來像是卡車的第二節車廂，上面還畫著個褪的橡皮鴨。

“上來！”季小滿把頭出車窗，扯著嗓子喝道。

余樂翻了個白眼。他一手摟住還在撒歡的鐵珠子，一手撈了把食，順車門爬下，鉆進貨車車廂。

“怎麼還帶了食？”唐亦步坐在裝滿零件的木箱上，從余樂懷里出包沒了包裝的干，他快樂地往里塞了一塊。猶豫幾秒，又往阮閑里塞了塊。

“你們倆的小寵把包裝都啃沒了，反正也放不住。”余樂幽幽地說道，“要不是咱回來的早，我后排的車墊都要保不住了。你們得管管這玩意，哎呦喂——”

鐵珠子瞧見唐亦步，發出急促的嘎嘎尖。它開短短的小細，順唐亦步爬上，往那仿生人懷里猛鉆。坐在唐亦步邊的阮閑拍拍它的殼，他剛想招呼余樂弄點吃的，季小滿直接來了個急剎車。

還沒找到地方坐穩的余樂差點一頭扎進鍋里。

“不會開就別開，讓老子來！”這回他的咆哮里多了點悲憤。

“你們往我車上帶了什麼？！”季小滿咆哮回去，“一只格羅夫式R-660！對它來說這個車廂就像個自助餐廳——！”

跳下車，不顧一切鉆回車廂，整個人活像只炸了的貓。

“紅的，會開車是吧？你開。”季小滿警惕地盯住還在撒歡的鐵珠子，“目的地我標好了，過去得越快越好。我得在這看著它。”

余樂如獲大赦。他抓了把食，欣地了把鐵珠子，甚至沒來得及糾正季小滿的錯誤稱呼：“干得漂亮。”

季小滿白了他一眼，繼續瞪視鐵珠子。后者終于在唐亦步懷里撒夠了歡，被余樂乒乒乓乓的下車聲吸引，開始打量周的環境。

它的三只小眼睛掃過滿墻金屬零件，隨后尤為意味深長地嘎了幾聲。

“等等。”余樂喜氣洋洋地在駕駛室坐定，還沒過幾秒便拋回一個問句。“這個目的地……”

“李記面館，沒錯。”季小滿開始抓槍，“開就是了。”

“怎麼，又是啥基地嗎？”駕駛室和車廂顯然有通訊改裝，余樂的聲音尤其清晰。

“那片地方算三不管地帶。”季小滿的視線隨到嗅的鐵珠子移。“……而且面很好吃。”

“明智的選擇。”唐亦步嚴肅地肯定道。

季小滿終于把目從鐵珠子上移開，看向唐亦步和阮閑。“面我請，到時候還請各位說清楚計劃。”

抿抿，眉頭微微蹙起。

“畢竟現在逃都逃了，這易我接不接還兩說。”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留標記啦XD

……雖然是糖糖的招牌標記√之前避難所用過~

糖：有面恰。

鐵珠子則收獲了一個自助餐廳（……

第78章 兩碗面

季小滿選擇這里的確明智, 阮閑心想。

面館所在的街道看上去比夏街還要混。他們頭頂仍然是不風的墻壁和建筑, 可比起建筑外觀破破爛爛的夏街，這片區域的建筑就不完整。碎裂的混凝土板倒在街邊, 斷裂的鋼筋出鋒利的斷口, 如同轟炸過的老城廢墟, 或者干枯霉變的蜂巢。

如果說下城區的夏街是位患有惡疾、行將就木老人，這片區域更像高度腐爛的尸。

季小滿穿過迷宮般的建筑結構, 把車停到鋼筋叢林深。一不茍地給車搭上偽裝網, 幾乎在每個角落都釘上了報警。

“媽, 待在這, 千萬別跑。”半跪在仿生人面前，雙手握住對方的手。“我就去吃個飯，不會超過半小時，有事直接聯系我。”

“小滿。”那麗的仿生人溫和地笑著, 的頭。那笑容和唐亦步最初的偽裝有點類似, 燦爛卻空, 標準到讓人不舒服。

鎖好車門后, 季小滿強迫癥似的挨個了圈報警，這才領著一行人離開滿是塵灰的小型塌陷坑。

“為了您的安全，請不要在宵后隨意活。”

鉆出那要命的廢墟, 城市的聲音清晰了不。變調的電子音穿迷霧和擁的人群, 一遍遍重復播放。

“守城人對違抗者擁有絕對置權, 珍惜生命，從我做起。為了您的安全……”

人照舊在夜中涌, 仿佛那些刺耳的語句只是噪音。季小滿把車停得離面館極近，他們幾乎迎頭撞上李記面館的招牌。

李記面館前蹲著個干瘦的老頭兒，正在過防毒面罩嘬一支造型奇異的煙斗——他甚至在面上為那個煙斗專門留了個口子。老頭朝毒霧噴出煙圈，面罩的護目鏡反出點點燈，他們完全看不清老頭的眼睛，更別提對方視線的落點。

李記面館的裝修十分“復古”。

隨著虛擬現實技進一步發展，需要在現實中集中辦公的公司越來越。人們開始傾向于遠距離辦公，窩在自己悉的地方。除了經濟欠發達的偏遠地帶，在過度發達的無人機外送業務影響下，古老的店鋪形式逐漸消失——既然足不出戶便能滿足絕大部分生活需要，相當一部分人不會專門走出門，找個小店，慢悠悠地吃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