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信息來源十分簡單直接，阮閑想, 他搞不好在那珍貴的改造α-092樣品里泡了十來年。

那是畢竟他親手做出來的東西——如果自己被殺時研究的納米機α-092就是S型初始機的樣本, 這倒說得通。

阮閑觀察過無數次混有改良型α-092的組織溶, 其特征牢牢烙在腦子里，他自認不可能認錯。也就是說……假設自己的記憶沒有被任何人篡改, 當初范林松準是直接把尸溶進滿滿一倉改造后的α-092, 試圖毀尸滅跡。

只是那倉溶不知為何沒被銷毀, 反倒將他的修復并留存下來, 在十二年后的世界激活。

在自己沉睡于廢室的時間里，另一個阮閑——先不論是真是假——以他留下的實驗數據為基礎繼續研究，終于在一段時間后功研制出“初始機”這類東西。為了保證初始機的不可復制，另一個阮閑把改良版α-092進行改造, 保證別人沒法從它上獲得初始機相關的線索。

以自己的記憶為引子, 時間線大致如此。

目前的信息能夠說明為什麼他醒來時會有異常的加強, 甚至能夠說明再之后的崩潰傾向。他改良的那版α-092效果不錯, 然而穩定欠缺，副作用一向不小。

可是有一個問題始終存在，挑戰著這個邏輯鏈的嚴。

為什麼沒有自主意識的S型初始機會主向自己出手, 是安排好的？還是……

有了。

“我的確知道。”阮閑反手搭上唐亦步的手腕, “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看不出來嗎？”

唐亦步靜靜地凝視著阮閑，像是凝固在空氣里。他沒有接腔, 只是抿了抿，手仍然得很。

“就像你說的，我搭載了一個學者的人格數據，并沒有得到足夠的報資料。”阮閑沒再掙扎，甚至不需要費心去抹掉謊言痕跡。

他自己都不清楚這是不是真正的“謊言”。

“如果銷毀失敗，或者被人為弄醒，我不會泄關鍵信息，也會有自我保護的基本能力。”阮閑收手指。“……并且，會因為人類的特站到人類這一邊。”

“你現在的表現可不太像。”唐亦步終于出聲。

“這事你就得問阮閑了，或許他的設計有深意在。”阮閑扯了扯僵的角，“也可能是這份人格數據出了點問題，誰知道呢？”

“總之，我要說的是，改良版α-092的資料八是阮閑直接植的片段——作為學者，我能夠以此確定自己是S型初始機，而不是七八糟的超級治愈魔法。只要認出這種特殊特征，再加上質異變，哪怕你沒有告訴我，我也遲早能弄清自己的到底怎麼回事……科學從不會說謊。”

“你不能確定你記得的數據是‘真實的’。”

“我爬出廢墟就看到了你，還有誰有機會接到我的記憶？另外，阮閑不會無能到把重要報暴給不可信的人。就連我這個造，他也只給了改良版α-092的信息，而不是原原味的初始機報。”

阮閑的的手腕被唐亦步握得發白，他仍然沒有掙扎。

“……除非那些研究員親自站出來證偽，我可不是隨便誰的胡扯都能拿來當真。而被灌注的知識也給了我這個保障——哪怕有人想要冒充頂尖研究員，也得騙得過我才行。”

“作為你驗證存在初始機的保障嗎……”唐亦步微微松開手指，看起來有點失。

“是啊。先讓我對人類產生認同，然后讓我通過調查確定自己的重要。這些環節很難被.干預，畢竟敵人無法預測我會在哪里研究自己的。”阮閑回手，“滿意了？”

唐亦步看起來非但沒有滿意，反而有些失落。他沒再去抓阮閑的手腕，目有點黯淡。

“看來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阮閑垂下視線，準備去清理檢測機里殘余的。

“哪怕是被灌注的記憶。”唐亦步的聲音出了一點苦味，“我原本以為……”

可他沒說完那句話，只是小聲嘆了口氣。那仿生人的緒一直很簡單直接，現在所出的愁苦也完全沒有多深沉復雜的意味，倒和被余樂強行抱離車廂的鐵珠子差不了多。

這次唐亦步忘了低聲音。

“討論完了？記得小聲點。”季小滿清清嗓子，看上去有點昏昏睡。“記憶灌注的技我也知道一點……先不說這個，我這邊弄完了。關于錢一庚的店，你們打算怎麼做？”

打了個巨大的哈欠，隨后用尖利的手指尖猛大。

“說說況吧。”阮閑拉了張椅子坐下，瞧了眼還在莫名低落的唐亦步。

“錢一庚有一百四十六家店，有大有小。”

季小滿扯過一塊屏，往金屬指尖上哈了口氣，在地圖上劃了幾下。麻麻的點瞬間出現，蓋在地圖上。

“上城區、中城區和下城區都有他不產業，最多的還是在這邊。好消息是，他的地盤被北邊那片制，店基本都在方圓二十公里。壞消息是，這片區域包括上面兩層城市。”

“你很清楚。”阮閑沒被這個消息搖，只是禮貌地拋出自己的疑問。

“這就是接下來我要說的了。”季小滿咬咬，“一般店里都會配備制造新……新商品的設備，不過‘新款’必須弄回總部，要錢一庚批準才行。我一般每周給他做五到十個新的電子腦，我在里面加了間諜程序，可以定位和觀察它們所在的地點。”

“每周五到十個……”

“聽起來不多，是嗎？”季小滿臉有點蒼白，將雙手叉，放在并的膝蓋上。“別忘了，哪怕被傷害到無法活命，電子腦可以取出來清洗再利用。知道為什麼我的電子腦耐用嗎？緒模擬出的絕和痛苦到了頂端，電子腦會燒壞……而我的破壞了緒模擬裝置，不會有這種問題。”

這回抬起頭，直直向阮閑：“這說明每周都會有五到十個電子腦單純因為‘更換太快’導致磨損報廢。按照這個數據來推算，那些店每天平均要‘死’上十到二十個商品。”

憤怒使整個人都在抖，阮閑卻簡單地點了點頭：“唔。不過季小姐，我們本來就打算對付他。很高興你為我們增加了點正當，可惜這些報沒什麼用——我們今天燒了西南方那家店，已經過那種氛圍了。”

季小滿的目中閃過一不可置信，以及一點點古怪的慶幸。

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說明簡明扼要：“我這就把那些店的報傳到你的腕環上，以及在必要的時候，我能夠引我的那些電子腦……我想這個報你們用得上。”

“小滿，小滿。”人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穿著雙有點開線的拖鞋，從金屬板后踱出。“小滿，已經很晚了。好孩子，睡覺吧。”

“媽，你先睡。”

“作業不要做太晚，對不好。”那人反應仍然遲鈍，話也說得磕磕絆絆，又不像普通的結。“實實實在不行，我可以向……向教師提健康報告。預防機構規定——”

“行了媽，我一會兒就睡。”季小滿站起，扶住人。“你子虛，趕休息才是真的。”

“要聽話，聽話。”仿生人堅持道，大有季小滿不睡就不躺的氣勢。“小滿，再不聽話，周末就去記憶治療。”

“我知道了。”季小滿沖還待在車廂里的兩人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我這就睡。”

今夜對于錢一庚來說，注定是個不太平的夜晚。

阮閑和唐亦步沒有回到越野車上，上城區的店只有五家，帶上余樂會多出很多麻煩。而如果只是兩個人，唐亦步可以前進得非常快。

另外，那仿生人緒著實不佳。如果就這樣回去睡覺，阮閑直覺對方會像他們剛見面時那樣，趴在旁邊盯自己一晚上。

那麼與其抑著這些緒，不如用破壞將它們宣泄出來。

由于地理位置因素，上城區的空氣比下城區好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為可見度的影響，建筑看起來也致干凈一點點。不過這個范圍也僅限于“一點點”。那些七八糟的廣告投影仍然在，違反宵的人也不算，數量上大概是下城區的四分之一左右。

不年輕人在街道上漫游，用固定噴漆在空氣中噴出3D涂，或者畫幾個夸張的.。沒違反宵的人也有不醒著的，燈火通明的建筑層中傳出陣陣酒音樂。

怪似的城市沒有消失，反倒離他們更近。從黑暗中模糊的影子變為清晰的形象，每片帶毒的鱗都閃著。

不過對于阮閑來說，“視野不錯”這一條已經很夠用了。

裝完炸.彈后，他沒有立刻引它們。他引領唐亦步坐到某片建筑相對稀疏的地區——盡管他們的上下左右仍然是黑漆漆的墻壁與昏暗的燈。

這里能看到大多數建筑的頂端或盡頭，而他們腳下的街巷不見蹤影，變漆黑深淵的底部。

阮閑坐在建筑邊緣，沒有看向腳下那片濃稠的黑暗。他出手，了邊唐亦步的的黑發。

“這里沒人在聽，那些監視也被我們繞過去了。”阮閑輕聲說道。“要不要考慮一下，把你沒說完的那半句說完？你希我是誰？”

唐亦步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湊過來，在阮閑的面頰上輕輕一。隨后他出手，對方的左耳，一路到嵌著耳釘的耳垂，表有些微的難過。

盡管唐亦步什麼都沒說，阮閑還是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果然還太早，他想。那仿生人哪怕真的有過搖，也絕對沒有被化。控制好程度是必要的，他得懂得見好就收。

“不想說也沒關系。我也沒有對你開誠布公，這很公平……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他將視線轉向面前昏暗的空間。“看那邊，一個小禮。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