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難得聞仲豫也早早下朝回府，楊夫人臉上盪漾著燦爛的笑容。大紅的燈籠配上濃濃的酒香菜香，連丫鬟的步伐都是輕快明朗的。

清汾的病害怕吵鬨，媽照例告了假，端了幾樣清淡菜肴去院子自用。清洵和清灩一個出嫁一個進宮，坐下的主子便隻有聞氏夫婦和清淺。

長條大理石桌上擺放著熱騰騰的大盤小碟，熱鬨中帶了些疏零。

楊夫人心底有些寥落道：“老爺，府裡很多年冇有聽到孩兒的笑鬨聲了，今年妾打算為老爺納幾個相貌端正，子平和的妾室……。”

聞仲豫抬手打斷楊夫人的話語：“兒皆是天賜緣分，強求不得。我這個歲數了，再納妾何統？朝廷百會怎麼看我？皇上會怎麼看我？此話休要再提。”

楊夫人含淚激地看著聞仲豫道：“老爺對妾的好，妾佩在心。”

清淺不由得蹙起眉頭，父親的話雖然大意是不納妾，但原因並不是諒母親的辛勞，敬母親的為人，句句都是從自出發，擔心影響自己的聲譽，影響自己的仕途，母親卻以為父親是為著想，激在心。

這並不是大事，清淺一轉眼便忘了。

全家舉杯說了幾句吉利話，祿管家吩咐戲班子開始唱戲。

戲曲鑼鼓聲歡樂的響起來，暫時過了些許寂寥。

酒過三巡之後，臺上的戲曲已到了尾聲。

聞大人喝得有些多了，吩咐道：“每年這些戲摺子，聽都聽膩了，讓青過來唱一曲倒還乾淨些。”

祿管家連忙去傳話，讓青過來唱曲。

一個青被帶了上來。

清淺上下打量了一番，是一個極嫵的子，似乎讀過些書，眉宇間有書卷氣，為的嫵平添了幾分雅緻。

清淺記了起來，這青似乎姓宋，自小跟了師傅學藝，後來進京了戲班子，因有一腔回梁繞棟的好嗓子，故而隻要來聞府唱戲，都會清唱一支曲子。

隻不過今日這青的裳，寬大而鬆垮，即使這樣似乎也遮不住肚子。

楊夫人瞧了出來，笑問道：“宋夫人，這是有了孕？”

宋氏輕輕道：“回夫人的話，孩兒已七個月了，再過三月奴家或許就要生產。”

楊夫人問道：“為何不在府上待產？七個月了還如此辛勞奔波？”

宋氏笑起來眼角有魚尾紋，細細的，看起來並不顯老，反倒給的嫵添了幾分韻致和。

清淺一愣，這眼神似乎在哪裡見過？

“戲班子的人，哪裡有夫人的富貴命，奴家前頭三個孩兒都是快生前一日才歇息，第二個孩兒差點生在了戲班子臺上。”

楊夫人歎息道：“真是辛勞。玉映，端一杯桂圓紅棗粥來賜給宋夫人，再傳我的話給戲班子老闆，讓宋夫人生產後好好休養，缺的銀錢我給添上去。”

玉映忙應道：“夫人慈悲。”

清淺生了興趣，問了一句道：“宋夫人的夫君何在？”

夫人要生產，夫君難道忍心讓妻子在外頭唱戲嗎？若是這樣也不配為夫了。

宋夫人側頭用水袖抿了抿眼角道：“妾的夫君也在為生計奔忙。”

瑞珠頗道：“各有各的不容易，眼見又要添一個孩兒，想必今後會更匆忙。”

聞大人道：“既然有孕，坐下來隨意唱一曲吧。”

方嬤嬤忙命小丫鬟端了一個錦凳過來，請宋氏坐下。

宋氏告了座，揀了一首《人約黃昏後》的小曲唱了起來，戲班子裡頭有一個吹\/簫的，用玉笛吹了幾個簡單的音符，配著宋氏婉轉哀怨的聲音，讓整個桌上都安靜了下來。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春衫袖。”

青就是青，清淺對的唱功十分佩服，一首簡單的詞兒配上幾個眼神，就是一齣戲，宋氏的水準放在宮裡也是數一數二的。

聞大人聽了都閉上了眼，輕輕晃著頭。

黛嘟道：“好好的過節，什麼不見去年人，什麼淚春衫袖，真真的不吉利。”

青鳶笑道：“這是人家的心聲，故而唱得也戲，好聽就了，難不咱們這種人家還唱些俗氣的財源廣進，升發財不？”

瑞姑姑責備道：“兩個小丫頭，安靜聽曲子，不然明兒不給你們歲錢。”

黛和青鳶相視一笑，抿再不說話。

玉映端上一碗紅棗粥，溫言道：“夫人，喝一碗熱粥吧，天涼了，肚子裡頭的孩兒要。”

宋夫人合掌謝道：“多謝玉映姑娘，姑娘宅心仁厚，將來必定大福大貴。”

玉映笑道：“借宋夫人吉言。”

一曲唱畢，聞大人頷首道：“唱得不錯。”

楊夫人見夫君喜歡，忙笑道：“給宋氏雙份的紅封兒，算是我給孩兒的見麵禮，好好帶了宋氏下去，讓戲班子老闆多關照些。”

宋氏起，福了一福後告辭。

清淺再次搖了搖頭，這眼神真的很悉，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酒菜皆涼，方嬤嬤吩咐下人放了炮竹。

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京城次第響起了竹聲，天空中有彩煙火升空而燃，轉瞬即逝，如絕的畫卷。

第二日清淺起得晚了些，洗漱早膳後去給母親拜年，人還未走到上房，隻聽裡頭一位夫人笑道：“若不是貴府三姑娘，我們德安王府這回可倒大黴了，王爺一早囑咐我過來，親自向夫人和三姑娘道謝呢。”

瑞珠提醒：“聽聲音似乎是德安王妃。”

德安王是先帝的堂兄，如今聖上的堂伯，從皇後論起來和聞府還是親戚。

楊夫人笑道：“清淺一個孩家，王妃過譽了。”

清淺笑著親自掀開簾子進門：“德安王妃安，給母親安，新年第一日清淺給王妃和母親拜年了。”

德安王妃笑著從手中取下一個琥珀戒指道：“拜年怎可冇有歲銀呢，這是先皇後賜給我的，如今轉贈與你。”

楊夫人忙道：“哎喲，小孩子家不起的。”

清淺正要推辭，德安王妃笑道：“這不僅是歲銀還是謝禮，趕收下，不然就是嫌禮太薄，回頭我再厚厚地補了過來。”

清淺聽了此言隻好謝過王妃，收了戒指。

楊夫人笑道：“到底清淺做了什麼？我心中好奇得很呢，請王妃賜教。”

德安王妃笑了，吩咐後的姑姑道：“紅蕖，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