抻了馮元壽兩日，袁彬這一日派春送信，約著清淺一道去郡馬府，四月末天氣甚是晴朗，天空凝了一汪碧藍澄澈的秋水，格外高遠。

幾日不見袁彬，他穿一件明藍提方格紋繭綢長衫，笑起來如涓涓暖流，煦煦，瞧著清淺的眼神明亮而和煦，眼神中倒映出清淺的袂翩翩，如菡萏初開，風致清麗難言。

兩人兩日未見，心中均有如隔三秋之。

袁彬笑道：“想必馮郡馬心中上下不安，咱們去郡馬府瞧瞧熱鬨去。”

清淺側頭一笑道：“很期待瞧見郡馬的神。”

這一回上門，袁彬和清淺不再客套，吩咐錦衛門，直接進了郡馬府，府裡依舊是經文陣陣耳，檀香撲鼻，隻不過地上的未燃儘的紙錢無人灑掃，堆在角落裡頭出焦黑的卷邊，顯出府上主人心的焦灼。

郡馬馮元壽快步迎了出來，腳步不比從前穩健，見袁彬和清淺臉上冇有笑容，連語氣都著心虛道：“兩位，枝姨娘……”

袁彬瞧也不瞧他，大踏步進室道：“裡頭說話。”

清淺款款從馮元壽邊走過時，特特歎了一口氣，這口氣讓馮元壽更為不安。

進了正廳，馮元壽請兩人坐下，自己忐忑不安陪著坐下，再次問道：“袁大人，聞姑娘，那日錦衛上門將枝姨娘帶走，馮某心下甚為不安，敢問枝姨娘犯了何事？”

袁彬從袖子裡頭掏出沈雨默的回信，拍在桌上，臉上帶著慍怒道：“郡馬自己瞧。”

馮元壽幾乎是迅速接了信函，打開一目十行。

清淺低頭抿了一口水道：“郡馬，枝姨娘雖然未曾最後畫押，但已然招供，沈姑娘知道後，驚怒無比。哼，郡馬好狠的心腸，居然利用沈雨默、枝姨娘，暗中對郡主下毒手，若是枝姨娘最後畫押認罪，你即便是太後的侄兒，恐怕也難逃一死。”

馮元壽的手明顯在抖。

袁彬使勁一拍桌子道：“到底怎麼回事？”

馮元壽臉先是變了變，然後咬牙切齒道：“居然是枝姨娘，殺害郡主的兇手居然是！我萬萬冇有想到呀！”

“哦？”袁彬饒有興趣問道，“郡馬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枝姨娘做的？郡馬毫不知，毫無錯？”

馮元壽的臉上帶了真摯的傷，他捂著臉沉痛道：“我有錯，太後孃娘賜給我四個宮，我當時應該全打發走的，不應該瞧枝姨娘老實聽話便留下的。”

袁彬喝了一口茶，仔細聽馮元壽的辯解。

“我忘了，枝姨娘再如何老實，也是我的侍妾，也是子，也會妒忌。”馮元壽臉上是悔恨加的模樣，“一年前我醉酒回府，郡主早已歇下，我當時以為枝姨娘是郡主，拉著**一度，冇想到枝姨娘有了孕。”

清淺眼神一閃，問道：“從前怎麼冇聽郡馬說起？孩兒呢？”

“此事被郡主知曉，郡主是個要強的，覺得枝姨娘有孕傷了的麵子，當場找了落胎藥灌了枝姨娘。”馮元壽捶打自己的頭道，“我當時自覺對不起郡主，便冇有開口為枝姨娘求，枝姨孃的孩兒冇了，留了很多，再也不能有孩兒了。”

清淺問了一不解之：“枝姨娘被郡主墮胎，郡主還會留在邊伺候？”

“枝姨娘被墮胎後毫無怨言，能下地的第一刻便給郡主磕頭謝恩。”馮元壽歎道，“接下來伺候郡主儘心儘力，誰也冇料到忍辱是為了今日報仇。”

清淺接著馮元壽的話道：“郡馬的意思是，此次謀害郡主，完全是枝姨娘心懷恨意，故而特特害郡主？”

馮元壽的有些乾涸，他眼睛有些微紅道：“不僅害郡主，恐怕枝姨娘見我冇有求，連我也恨上了，故而謀殺了郡主，再嫁禍給我。”

很完！

瑞珠在清淺後提醒了一句：“子是否有過生育，是否還能有孩兒，宮中有經驗的接生嬤嬤一瞧便知。”

馮元壽即刻道：“大人隻管找接生嬤嬤為枝姨娘驗，瞧我說的是否有假。”

瑞珠見馮元壽說得果斷，不再說話。

清淺和袁彬對視了一眼，袁彬起笑道：“枝姨娘言之鑿鑿，口口聲聲說到太後跟前都不改口供，沈姑娘又是這種語氣，隻怕案對郡馬不利。”

馮元壽再三拜道：“請大人一定要相信下。”

袁彬收了方纔沈雨默的信函，拍了拍馮元壽的肩膀道：“我信不信不要，要的是太後信不信，皇上信不信。”

清淺補了一句道：“枝姨娘若是招供畫押，我們便會將枝姨孃的口供，並沈姑孃的信函到太後孃娘手中，讓太後孃娘聖裁。”

馮元壽隻是搖頭說自己無罪。

見再也問不出什麼，袁彬和清淺告辭出府。

黛好奇問了一句道：“姑娘，郡馬說墮胎之事時，說得如同真有此事，他就不怕宮中的嬤嬤查出不妥來嗎？”

“他敢這麼說，便是真有此事！”清淺笑道，“隻不過事並不像郡馬說的，郡馬未必是酒醉將枝姨娘當郡主，說不定兩人本就暗中有。枝姨娘有孕後為留在郡主府，自己心甘願喝的藥，如今郡主已過世，一切隻由得馮元壽編造。”

瑞珠蹙眉道：“這可不好辦，太後口諭不能用刑，枝姨娘死活不肯鬆口，咱們的猜測始終是猜測。”

清淺笑道：“不會的，馮元壽此人主意很大，他恐怕心中已有了對策，等過了今夜，若他依舊冇有任何作，咱們明日可以替他作。”

黛發懵：“姑娘什麼意思？”

袁彬笑了笑道：“你們姑孃的意思是，可以模仿他的筆跡，也可以模仿他的行為。”

黛依舊發懵。

此刻郡馬府裡馮元壽早已坐立不安，和尚的經書在他聽來是陣陣催命符，檀香讓他頭暈眼脹。

枝姨娘居然招供了？

馮元壽起來又坐下，起來又坐下了三五回，最後一跺腳下了決心，從書房拿了一瓶上好的汾酒，又吩咐小廝備了幾個酒菜。

馮元壽吩咐小廝：“今日是方夫人過世百日，明日是郡主七七，我心中悲苦，且去方府和方大人一杯解千愁。”

小廝們連忙去方府送信。

馮元壽從書房的一個書匣子中取了一把藥，藏於袖中，麵略帶幾分猙獰。

月黑風高。

半夜的錦衛詔獄，平日是燈昏暗，今日卻是燈火通明。

袁彬大刀闊斧站在一首前，掀開白單子蹙眉道：“這是馮元壽？指揮史誤殺了太後的侄兒？”

錦衛指揮史盧達頹然坐在地上，手中的繡春刀上有滴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