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武出手,為將淚水拭去,姚蕓兒心如秋蓮,將眼睛閉上,還以為自己又是在做夢,沒被袁崇武握住的手則用盡全力地去掐手心,當即一銳痛襲來,才讓知曉自己不是在做夢。那一腔的酸楚與委屈更是無法言說,唯有淚水掉得越發厲害。
“別哭。”袁崇武俯下子,見淚流滿面的一張小臉,深邃的容滿是滄桑與寂寥,沉聲吐出這兩個字。
姚蕓兒沒有看他,的聲音那樣小,又細又弱地說了句:“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袁崇武聞言,不由分說,將抱在了懷里,姚蕓兒掙扎著,淚水抑制不住,淌得滿臉都是。虛弱得厲害,全都使不出什麼力氣,男人的胳膊地箍著的腰肢,讓彈不得。
心里苦到了極點,對著門口出聲喚道:“薛大哥,薛大哥……”
“蕓兒!”袁崇武眉心皺,捧過的小臉,讓看向了自己。
姚蕓兒閉上眼睛,無論男人說什麼,就是不睜開眼。
袁崇武心如針扎,道:“蕓兒,我知道你恨我,你睜開眼睛,你看著我,咱們好好說。”
“你殺了我爹爹,我永遠都不要見你。”姚蕓兒捂住自己的耳朵,眼睛仍死死閉著,不敢睜眼,只怕自己心,只怕自己看見了他,就會沒出息地將殺父之仇拋在腦后,怕自己看了他會心疼,怕自己看了他,就會變得不再是自己!
袁崇武無言以對,他一手攬著姚蕓兒的子,卻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他要說什麼,他又能怎麼說,難道要告訴,自己已經放過了凌肅,凌肅卻以長矛重傷自己,最終死于袁杰之手?
袁崇武合上眸子,覺得心頭煩悶到了極點,口的傷更是作痛,令他的臉,漸漸地蒼白起來。
當日,凌肅下手委實太過狠辣,縱使他避開了子,可仍了致命一擊,而后纏綿病榻一月有余,此番又接連趕路,那口的傷便始終沒有痊愈,時常作痛。見他不說話,姚蕓兒了子,從他懷中離開,誰知腰卻被男人箍得更,姚蕓兒心頭氣苦,拼命地掙扎起來:“你放開我!”
袁崇武自是不會放開,直到姚蕓兒的小手向著他的口推去,孰料竟覺手心一片黏膩,才發覺自己手心滿是膿,而袁崇武面慘白,額頭上一層麻麻的汗珠,前的襟上更是沾滿了污。
的臉頓時比袁崇武還要難看,驚愕道:“你怎麼了?”
袁崇武深吸了口氣,將傷口的劇痛下,見相問,遂搖了搖頭,道了句:“我沒事。”
姚蕓兒探到他的后背,亦是到一片濃稠的,著那目驚心的紅,的小手不由自主地輕起來,就連聲音都變了:“你傷了?”
瞧著他的傷口,分明是被人用尖銳的利穿而過所致,那傷距心口十分近,若是再偏一點點……姚蕓兒不敢想下去。
袁崇武側過子,從腰間將白藥取出,撕開自己的衫,將藥撒上。
姚蕓兒怔怔地看著他,待看見男人舉起藥瓶,為后背的傷口上藥時,不知道怎麼了,竟想都沒想,便將那藥瓶從他手中接過,為他小心翼翼地對著傷口撒了上去。
袁崇武著的后背傷痕累累,滿是這些年征戰后留下的印記,而此時那一道傷口更是模糊,因著這一路連天帶夜的飛馳,惹得傷口反復崩裂,此時已潰了膿水,甚至散發出難聞的味道,若是一般人瞧見了,定會聞之嘔,不敢再看。
可姚蕓兒瞧著,卻覺得心都要碎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的眼睛里往下滾,看著他這一的傷,心里疼得不過氣來一般,難得不得了。
抖著手,將藥輕輕地為他撒在上,許是傷口的膿太多,藥剛撒上去沒多久,便被沖了出來,姚蕓兒忍不住,將冰涼的指尖緩緩地上他的傷口,啞聲道:“疼嗎?”
袁崇武回過子,見的眼瞳中滿滿的都是心疼,即使凌肅的死與自己不開關系,即使自己已另娶他人,可的眼睛里,仍是不見毫的埋怨與憎恨,與先前一樣,無論何時瞧見,著自己的目里,只有讓人心碎的疼惜。
心疼他。
在清河村時如此,在燁時如此,就連到了如今,也還是如此。
袁崇武沒有說話,大手一勾,將重新攬在了懷里。
姚蕓兒抬眸,便能看見他前的傷,沒有再掙扎,心里卻又糾結到了極點,又苦又,這樣久的日子,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死于嶺南軍之手,卻不知他也重傷。
“傷你的人,是不是我爹爹?”姚蕓兒凝視著他的眼睛,纖瘦的子在他的懷中不住地打戰,怎麼也止不住。
袁崇武并沒有說是誰傷了自己,而是低聲道了句:“戰場上刀劍無眼,無論是誰傷了我,都屬尋常。”
“那你殺了我爹爹,也是尋常嗎?”
“蕓兒……”隔了許久,袁崇武方才艱地喊出了的名字,男人深雋的眉心滿是蒼涼,喚出的名字后,他轉過目,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姚蕓兒的心沉谷底,沒有說話,只輕輕地從男人懷里出子,從自己的長上撕下一塊干凈的布料,手勢輕地為他將前的傷口包好,牢牢系后,看著他的眼睛,道出一句話來:“你走吧,我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袁崇武攥的手,重傷加上長途跋涉,讓他整個人都熬到了極點,就連聲音都沙啞無力,緩緩道:“你先歇著,我待會兒再過來。”
說完,他站起子,眼前便是一黑,他咬了牙關,一步步地走出了屋子,剛到院子里,便再也支撐不住地順著墻角倒在地,他的呼吸重,口的傷如同刀割,一下一下地絞來絞去,他以手捂住傷口,可那疼痛仍劃拉著,幾乎穿他的肋骨,一直劃到他心里去。
他仰起頭,臉上的神倒仍舊是沉著而冷靜的,似是對那傷口的劇痛置若罔聞,因著上還有一,比那傷口更疼,撕心裂肺。
這一房子位于大赫與大周界,四周都是人跡罕至,十分荒涼。袁崇武并未發出響箭,好讓部下尋來,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倚在那里,閉目養神,側耳傾聽屋子里的靜。
他聽著低聲泣了許久,才慢慢安靜了下來,待睡著后,袁崇武方才回到了屋子。大赫位于北方,天氣十分冷,而這房子十分破敗,顯是許久不曾有人居住,寒風陣陣,刮得人全冰冷。
袁崇武著一團的姚蕓兒,在邊躺下,大手一攬,如同他們之前無數個相依相偎的夜晚一般,擁懷。
兩人心俱疲,尤其是姚蕓兒,迷迷糊糊中不由自主地向著溫暖的方向拱了拱子,男人地抱著,以自己的膛為抵擋肆的北風。
這一覺,二人都睡得極沉,一直到了翌日晌午,姚蕓兒方才徹底醒來。
抬眸,便是袁崇武睡的面孔,出手,輕輕地劃過他的眉眼,最后手指則落在他的下顎,這一路風塵仆仆,袁崇武的下顎早已長出了一層青青的胡楂,當將手放上去時,扎得微微地。
猶記得在清河村時,他總用自己的胡子來扎自己,每次都將惹得咯咯直笑,那樣好的日子,如今想起,卻只剩下痛徹心扉。
垂下了眼睛,忍住眼眶中的意,剛要將自己的手回,豈料卻被男人一手攥住。
抬起臉,就見袁崇武不知何時已醒來,烏黑的眸子正沉沉地著自己。
“蕓兒……”
不等他說完,姚蕓兒便打斷了他的話,說:“袁崇武,你送我回家吧。”
“我要回清河村。”
姚蕓兒看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出了這句話。
袁崇武出手,上消瘦蒼白的臉龐,他沒有多語,一點頭,言了句:“好,咱們回家。”
姚蕓兒搖了搖頭,吐出了一句:“你的家,在燁,你的妻兒,也在燁。”
“蕓兒……”袁崇武眸心大慟,剛喚出的名字,就見姚蕓兒出小手,捂住了他的,的眼瞳清澈如水,低聲道:“你放了我吧。”
你放了我吧。
袁崇武將的手握在手心,從自己的畔緩緩拿下,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姚蕓兒落下淚來,他瞧著那些晶瑩的淚珠,方道出了一句話來:“我放不了。”
姚蕓兒子孱弱,袁崇武尋到一邊境小鎮,為賃下一馬車,并在馬車里面置了厚厚的墊子,備好了糧食與水,才將抱在車上。
兩人一路都默不作聲,袁崇武在前頭趕車,姚蕓兒則倚在車廂里,偶爾袁崇武回過頭去,也只能看見環住自己的子,或是在出神,或是肩頭輕輕地。
每當這時,袁崇武無不是心如刀割,卻又無能為力。
清河村位于北方,無須多日,兩人便趕到了荊州。
一想到明日就能回家,就能見著娘親與姐弟,姚蕓兒的心便好似死灰復燃一般,當袁崇武掀開車簾,打算將抱下車時,就見角噙著笑窩,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浮起淺淺的雀躍之。
袁崇武心下一,對著出胳膊,溫聲道了一個字:“來。”
姚蕓兒下了車,兩人皆是尋常打扮,姚蕓兒荊釵布,袁崇武則是布草鞋,頭上戴著斗笠,與農家漢子毫無二致,一點兒也不起眼。
袁崇武攬著進了一家客店,要了一間上房,并從店小二要來一盆熱水,給姚蕓兒泡腳。
這一路,姚蕓兒都不曾和他說過一個字,在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蹲下子,褪去的鞋,將那一雙白的腳丫按進熱水里時,終是開了口:“我明日里可以自己回家,你走吧。”
袁崇武沒有看,依舊半蹲在那里,一語不發地為洗好小腳,拿過汗巾子干凈。
“你先歇著,明日我送你回去。”男人端過盆,臨去前撂下這句話來。
翌日。
兩人終是回到闊別已久的清河村。
姚蕓兒下了馬車,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止不住,那是發自心底的喜悅,那樣高興,如同一個小孩子般。
剛進村口,就見到幾個村民正圍在一起嘮著家常,待看見姚蕓兒與袁崇武后,諸人紛紛一臉錯愕,站了起來。
“喲,這不是袁屠戶和蕓兒嗎?”李大嬸當先忍不住,將籃子一扔,奔了過來。
“蕓兒,你和你相公這是去哪兒了,咋現在才回來?”其余街坊見狀,紛紛圍在姚蕓兒旁,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
姚蕓兒笑盈盈的,看到這些街坊,打心眼里親切,不多待,只一心想著回家,遂對著諸人道:“嬸子,蕓兒先回家看看,等蕓兒見過娘,再來和嬸子們說。”
聞言,諸人的臉卻都變了,一個個站在那里,那一雙雙眼睛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終皆落在姚蕓兒上。
看著眾人的臉,姚蕓兒心下一個咯噔,也察覺了不妥,當下便輕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我家出什麼事了?”
聽了這話,街坊們面面相覷,終有人嘆道:“蕓兒,你這一聲不響地走了這麼久,哪能知道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啊。”
“是不是我娘病了?還是小山……小山上戰場了?還是我二姐……”姚蕓兒臉漸漸雪白,驚慌失措地開口。
“蕓兒,聽嬸子說,就在你和你相公離開村子沒多久,你家便起了一場大火,你娘……還有你二姐、小山……都被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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