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楚擎帶著福三離開楚府前往泰安坊,和陶家莊戶匯合。
這一夜,楚擎幾乎沒怎麼睡。
如果真像老爹說的那樣,糧倉一事害死了那麼多災民,因為拍了皇帝的馬屁就能置事外,那這朝廷,這昌朝,真的沒救了,亡國是早晚的事。
楚擎不排斥拍馬屁,他也在拍,可一碼歸一碼,人總是要堅守一些東西的。
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兩個人,兩個極端,一個陶章,滿朝堂就一個好友的大理寺卿,一個邱萬山,八面靈通的戶部右侍郎。
自己已經算是步場了,那麼以后,自己應該當一個什麼樣的員,學陶章了孤臣,對得起良心,卻步履艱難,還是為邱萬山,長袖善舞徹底拋棄了良心,或是尸位素餐平平安安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爺,您又有心事了?”福三輕聲開了口。
“嗯,算是吧。”
“人?”
“不是,人生。”楚擎啞然失笑:“我在想,理完韜武殿這事后,要不要繼續當,總覺得一直當的話,我就會變另一種人。”
“不做做什麼?”
“商賈啊,商賈雖然不招人待見,可有很多錢啊。”
福三搖了搖頭:“小的覺得不好。”
“思維不同,我這麼問你,一百萬貫,和一個鐵飯碗永遠不會被罷的戶部員,你選哪個。”
“永遠不會被罷?”福三嘿嘿一笑:“那自然是戶部員了。”
“當多累啊。”
“不累啊。”
“你怎麼知道不累。”
福三理所當然的說道:“永遠都不會被罷,誰他娘的還去當差。”
楚擎駐足,凝著福三,發現對方這話說的,無懈可擊啊。
是啊,永遠都不會被開除,誰還去上班,在家睡大覺多好。
“不是,是我問錯了,是這個意思…哎呀,總之我還是覺得商賈好。”
“可爺您想過沒有,商賈朝不保夕的,即便您有萬貫價,哪怕是百萬貫,哪天得罪了員,那萬貫家,說沒就沒了。”
“也是。”楚擎皺起眉,思考了片刻:“如果要是你賺了萬貫價,第二天就會沒了,你會藏在哪里。”
“放錢莊啊。”福三樂呵呵的說道:“放在錢莊里,錢沒了,他們得賠。”
楚擎:“…”
“小的說的不對麼?”
“嚴合,扣,沒事了,咱繼續走吧。”
楚擎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就是他總和福三聊天,聊的熱火朝天,可每次都會發現,倆人似乎總是在同鴨講,也不知道是自己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福三這理解能力有問題?
失去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趣后,楚擎帶著福三快步來到泰安坊。
這剛到辰時,泰安坊牌坊下面就蹲著二百多個莊戶,和等著趴活的力工似的。
原本楚擎還有些郁的心一掃而空,因為他見到了一個靚麗的影,正是佩戴面紗遮住了半張臉的陶若琳。
陶若琳毫沒有淑的風采,蹲在昨日見過的那個老頭旁邊,抓著一張大餅正在啃著。
福三也看見了形象可以說是驚世駭俗的陶若琳后,皺著眉頭:“有礙觀瞻。”
楚擎頓時不樂意了:“人家蹲那啃大餅就有礙觀瞻,那你去花船玩了之后還找人家老鴇子要錢,你就不有礙觀瞻了?”
福三撓了撓后腦勺:“小的沒說真名啊。”
楚擎楞了一下:“什麼意思?”
“小的去那煙花柳巷之地,從不留名。”
“為什麼?”
“賒了賬,也尋不到小的啊。”
楚擎豎起大拇指:“你是大哥。”
再次看向街對面啃大餅的陶若琳,楚擎角勾勒出了笑容。
他并不覺得子拋頭面有什麼不好的,都是封建主義的糟粕,再者說了,昌京百姓豪放,就說那北市,拎著掃把追著孩子打的大閨小媳婦比比皆是,也沒見到其他百姓罵誰不要臉。
要不要臉,還不是那些讀書人喚的,這個有礙觀瞻,那個有傷面,百姓鄙不堪如何如何,嗶嗶完了就跑花船上玩多人運了。
說百姓愚昧,可要是百姓不愚昧,權力階層就會開心了?
統治者當真希百姓不愚昧,都有著自由意志?
所以說由此也可以看出所謂的達貴人多麼偽善。
他們希百姓愚昧,希百姓鄙,這樣才顯出他們的優越,鞏固他們的權利,然后一邊優越著,一邊罵著百姓愚昧和鄙。
泰安坊都是達貴人聚集的地方,陶家莊戶二百人出頭,往那一蹲,引人注目。
正巧來了兩個尋街的武卒,皺著眉頭就走了過去,昨日見過的那老漢,頭都不抬一下,晃了晃手中的一個腰牌,倆武卒屁都沒放一個,掉頭就走。
福三酸酸的說道:“太子師的名頭果然氣,武卒都不敢盤問。”
“你也不差啊,工部侍郎家的護衛,牌子也。”
“差的遠了。”福三沒好氣的說道:“年初那時,小的蹲在百花樓下面,也沒作甚,只是仰頭呆看著,武卒來了惡聲惡語。”
“大哥,人家是蹲牌坊下面啃大餅,你他娘的是蹲院下面仰頭看姑娘底,那特麼能是一回事嗎,還有,下次你干這事的時候,別尼瑪報咱楚府的名。”
“沒,小的當時和那武卒說我是工部右侍郎広家的護院。”
楚擎瞠目結舌,愣了半晌:“三哥,您就是投錯胎了,但凡出好點,現在混的絕對不比邱萬山差。”
福三嘿嘿一樂:“跟著您也好,就是窮點、遭點罪、被人瞧不起、無甚前途、不好討婆娘、總氣罷了。”
楚擎:“…”
福三看向陶家莊戶,突然微微“咦”了一聲:“爺您發現沒,那丫鬟,不對頭。”
“哪里不對頭了?”
“您看其他那些莊戶,將圍了起來,態度又極為恭敬。”
“那不很正常嗎,主家大小姐的丫鬟,就和你跟著我似的,在楚府中,大家也不都敬畏你的嗎。”
“有嗎?”福三撓了撓后腦勺:“那群狗日的倒是嫌棄小的。”
“你特麼快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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