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三天之後，薛遙張四帶著衙門的差役一起來到西郊，領著五百多個村民，前往事先安排的偏遠山谷隔離。

這五百人並非全部都是瘟疫染者，其中有一部分因為不適、咳嗽傷寒，懷疑自己得了病，怕死來求救。

也有一部分是被村民懷疑有病，被強制送來。

全縣各個村子的染者一共在三百人左右。

看起來人數不多，這不單單是因為疫控制的好，而是因為染者死得太快，活的染者就剩這麼多，死亡的染者數目已經沒有詳細記錄了。

也正是因為病死速度過快，導致病患除了找活神仙尋求幫助，也別無他法。

短短幾天的發病時間，讓不肯配合的患者也沒機會鬧出麼蛾子。

好在這個縣有獨特的地理條件，加上人群習慣分散居住，村與村之間又相隔遙遠，給了薛遙相對較長的反應時間。

薛遙趕到後，及時阻止祭祀活、派發皂消毒水、滅蚤滅鼠、要求府配合理滅門，從而大幅減緩了傳播速度。

也得益於目前這場瘟疫還於腺鼠疫階段，肺鼠疫才剛冒頭，傳播還沒太強。

順利讓病患配合隔離，讓薛遙看見了戰勝這場瘟疫的希。

一群人趕到山谷口，薛遙讓患者分散就地落坐，親自開始分辨病人病癥。

腺鼠疫和肺鼠疫必須分開隔離。

前者死亡率稍低，配合藥治療，還有存活希。

後者傳播強，死亡率幾乎百分百，只能單獨送到另一地方隔離。

薛遙將病患分三組，腺鼠疫在山谷，肺鼠疫送去更遠的地方，分辨不出來的，單獨送往一隔離。

病患四人一組住進帳篷裏，讓差役們每天按不同藥方熬中藥，幾乎每個帳篷一種藥。

只能用中藥配方，因為當地能買到藥材。

這些年來，薛遙從商城刷出來的抗生素基本全是青黴素，份量不多，還得存著，提防未來太子出征，傷染。

其中也有量針對鼠疫的鏈黴素，按七天一個療程算，只夠一個人使用，可以忽略不計。

沒辦法，只能把記載中看到過的老祖宗重要配方，全都嘗試一遍。

送來隔離區的患者病階段各不相同，每天都要死上二三十個人。

肺鼠疫隔離區發病更快，第二天就已經死了三分之一，藥都來不及喝。

集中死亡非常可怕，待在隔離區的患者彷彿地獄。

第三天傍晚，就有幾個患者企圖逃出隔離區，卻發現山谷的出口被封死了，還有帶刀護衛看守。

患者立即回去起所有還能彈的病患，說京城來的道士是想把他們跟疫鬼鎖在一起，同歸於盡，山谷都已經封死了，讓他們等著瘟神索命。

於是，第一場暴開始了，薛遙睡夢中被吵醒，跟著趕來報信的差役火速趕到隔離區。

不能讓患者鬧大事，必須安緒。

否則萬一走風聲引起恐慌，以後出現的新病患，肯定會想辦法逃跑，對隔離工作造嚴重影響。

深更半夜，薛遙站在山谷出口外，周圍的火把將柵欄一張張將死的青灰臉映襯得森可怖。

“憑什麼關押咱們！咱們又沒犯法！”有患者用猛地一撞柵欄門。

周圍的衙役下意識後退一步。

薛遙卻紋不，淡然開口：“鄉親們不要誤會，這柵欄是貧道法力加持、用來封印疫鬼的神木，並不是用來關押無辜百姓的。”

有人哭吼道：“你不是說會替咱們驅趕瘟疫嗎？來了這地方的人反而都死了！”

“別激，大家就地坐下來，以免病加重。”薛遙依舊不不慢：“請大家想想，送來的患者全都是被疫鬼纏的患者，如果不來這裏，難道就不會死了嗎？

你們已經在這八卦陣之中熬過了三天，有些人來之前已經染三天了，大家知道，一旦被這種疫鬼纏，二到五天就會亡，如果不來這裏，只會死得更快。

被染者集中在一起，看起來死亡人數多，實際上，你們各回各家，反而更加危險。留在這裏，堅持服藥，熬過七天，就有五可能會痊癒，熬過十四天即可痊癒，而且會擁有抗疫靈元，再也不用擔心被這種疫鬼纏。”

患者的怨憤終於平息。

這場鬧事起因是恐懼，薛遙對痊癒和“抗疫”的保證，讓患者又燃起希。

又過了四天，隔離區中竟然真出現了病好轉的病人。

這個病一旦治癒，就會產生抗，所以好轉的病人被薛遙留下，應對一些需要危險接的治療。

讓病好轉的藥方，也被薛遙單獨拎出來，重點使用。

因為每個帳篷都採用不同的配方，短短七天，薛遙就從中挑選出了三個療效顯著的配方，病的可控大幅度提升，患者對他的信任也更加牢固。

尤其是病痊癒的患者，簡直把薛遙當觀世音菩薩，任勞任怨、無比虔誠。

半個月後，全縣染率急劇下降，每天送來隔離區的病人越來越。

薛遙走在大街上，老百姓都跟見到神仙下凡一樣跪地，磕頭恩。

然而，不久之後，隔離區焚燒病死者的理方式，被參與焚燒工作的某個衙役洩出去。

薛遙最不想面對的問題，還是發了。

他想過很多種辦法忽悠人，比如：”必須在疫鬼離前燒毀，這樣就能連同疫鬼一起焚毀，否則疫鬼會轉移到另一個活人上。“

這麼說能讓沒染病的村民接，病患家屬也有一部分能勉強接，但患病者本人多數無法接。

患者一旦不配合，就可能逃跑或者報復社會。

可若是不焚，患者家屬把帶回去，又可能悄悄舉行簡單的喪葬儀式，一折騰又是一批新患者。

必須快刀斬麻。

意外的是，這件事傳開後，幾乎全縣的老百姓都站在薛遙這邊。

甚至沒等薛遙解釋，就有村民站出來，支持活神仙的一切驅瘟辦法。

事實勝於雄辯，薛遙的最後一階段防疫，已經讓好幾個村莊的瘟疫徹底消失。

每天送往隔離區的患者從最初上百個，變每天兩三個。

在全村人眼裏，他就是神仙，救了全縣百姓的好神仙。

這些理解和配合，讓薛遙對這群“迷信愚民”有了更深一層的想法。

他們也懂得恩，能辨是非，只是環境教育沒有給他們接進步思想的機會。

生命的延續帶來更好的未來，儘管過程緩慢艱辛，但這讓薛遙為參與這次抗擊瘟疫，而到榮幸。

焚的洩沒有帶來暴，薛遙照例每天去隔離區監督。

這天一早來到隔離區，有衙役來報，說有個帳篷裏了一名病患。

薛遙趕忙讓人分頭搜查。

一群人張搜索了一上午，最後居然在山谷角落發現了一個坑，那個失蹤的男患者正把自己半埋在坑裏。

這是什麼行為藝？

薛遙一臉懵地讓人把那男人挖出來審問。

男人跪在地上對薛遙坦白，說自己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不想勞煩諸位爺挖坑掩埋，所以自己給挖好了。

他這一說把周圍的衙役都逗笑了，七八舌地嘲諷他“你倒是會給咱們省事”。

還有人刺激他“用不著這麼麻煩，等你死了咱就拖你去後山燒了”。

男人一聽見要燒，就“砰砰砰”地給薛遙磕頭，說自己兒才三歲，能不能等兒長大嫁人後再燒。

這地方老百姓認為人死了，胳膊都不能投胎，被燒掉，魂魄就沒了。

這男人以為自己死了，還有魂魄能看著兒長大。

周圍的衙役都在笑話他挖坑給大家省事的蠢樣，薛遙倒是沒吭聲，抬手讓他站起來，淡淡說了句：“這時辰該喝藥了，趕回去。”

男人不肯起來，懇切地仰頭看著活神仙，想讓他答應不要燒自己。

薛遙走上前抓住他胳膊，強行拽起來，皺眉兇道：“想看孩子長大就按時喝藥，埋在這兒能幹什麼？好好養病去，當不了好父親，活下去才行。”

下午薛遙跟著運的隊伍，去後山監督焚燒。

什麼事都得親力親為，因為燒的油是軍用石油，很貴，不看著點，差役可能自己貪幾壺回去，燃燒不完全就麻煩了。

出乎意料的，這天開門運的時候，隔離區忽然沖出一群病患，舉著石頭和樹枝柴火，朝出口沖過來！

“退後！”張四一把將薛遙拉向後。

周圍的衙役齊刷刷握住刀柄，大吼警告：“別過來！”

一群不想被焚燒的病患預謀了一個晚上，決定帶著藥渣回去自己讓藥鋪配藥養病，省的留在這裏喪命還要被燒掉。

“砰”的一聲悶響。

張四一腳踹中為首鬧事者，其餘上百個患者立即繞開張四，企圖逃跑，又被守衛攔住。

患者本沒什麼戰鬥力，但他們人多勢眾，白天值班的守衛只有十幾個人，好幾個都被患者七手八腳的抓傷了臉。

守衛擔心自己被疫鬼染，嚇得嗆啷一聲拔出佩刀，毫不猶豫砍翻了抓咬自己的病患。

一片混中，薛遙急忙大吼：“別刀！不要沾！打暈他們！”

一群守衛慌忙收起佩刀，手推腳踹又阻止不了大量病患從四面八方襲來，逃跑的守衛越來越多。

薛遙招呼一個守衛幫忙一起把柵欄門關起來，轉頭就瞧見兩個病患飛奔過來，守衛立即扔下鎖鏈，奪路而逃。

薛遙慌忙撿起鎖鏈準備把木柵欄鎖上，那兩個患者卻已經跑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鎖門！

“放我們出去！”

薛遙眼見自己的胳膊就快被患者掐傷，趕忙鬆手，放棄鎖門，幾個病患惡狗一樣湧出門來！

薛遙不及躲避，被其中兩人猛地一推，朝後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忽然被一隻手抓住胳膊，穩住了腳步。

跟著幾聲悶響，沖出門來的兩個患者被踹了回去，一個白影擋到了薛遙面前。

薛遙抬頭一看，頓時驚呼：“太子殿下！”

“退後！”

不及多說，前面就又沖出幾個人。

太子才剛通過太醫找到薛遙，沒搞清楚這群襲擊薛遙和差的民眾是什麼人，拔出佩劍便朝一個沖過來的人刺去！

“殿下！不要沾！”

電石火間，薛遙一個箭步上前，一胳膊拉住太子，轉踮腳護住他。

溫熱的噴在後背，薛遙趕忙拉開太子，張四也在此刻打翻了剩餘鬧事者，轉瞧見太子，趕忙上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