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對於一個天生的獵手而言，本能先於思考。

獵對殺氣的知速度，快不過最頂尖的獵手。

如果這一刻，七皇子的本能中，剔除掉這十年來長環境，塞進他心裏的那生了的溫，他就不會在三皇子臉上看見“哥哥”兩個字。

他的本能告訴他的擊殺路線，是從那個臉上掛著“哥哥”兩個字的人為起點，這讓他的和思想產生了短暫的衝突不協調。

只這短暫的一瞬，獵慢一拍的到了危機。

三皇子手裏的長刀還在滴，轉過頭，給弟弟一個嘲諷的笑，可目對上的時後，他膛裏的一顆心突然沒來由的劇烈收，因為七弟的眼神讓他到恐懼。

被野或蛇蟒盯住時大概就是這種覺。

求生的本能讓三皇子立即亮出了自己來之前留的一手——

“你們這兩個小子真哥哥不省心，都是被那個天圍在你們邊的薛遙帶壞了，三哥剛派人去把他先帶走了。”

三皇子看見兩個弟弟的眼神同時從敵對轉為驚恐，更加確定自己準了肋，忍不住出個和藹地笑，長輩教導後生一樣用溫和的口氣威脅：“你們再搗蛋，三哥就拿薛遙問罪。”

“你帶薛遙去哪了！”六皇子的嗓音在發抖。

“一個安全的地方。”三皇子彎將刀刃上的在上乾淨，收歸鞘，悠然開口：“你倆聽話些，隨哥帶兵剿滅契丹殘部，替父皇報仇，哥就讓薛遙跟你們回宮。”

“咱們已經接了契丹的投降，如果出爾反爾，五哥怎麼辦？”六皇子盡全力讓自己冷靜地談判。

“你五哥也不會答應就這麼放過這群契丹狗。”三皇子挑眉笑笑。

“哥，遙遙還給兒臣吧。”

聽見七弟忽然從強變撒的語氣，三皇子差點大笑出來。

別看這個胖弟弟腦子有問題，是個傻子，但有些時候機靈得很，比如他的自稱雖然經常搞錯，但還是有規律可循，“兒臣”這個自稱，七弟只有在示弱的時候會用。

這個突如其來的示弱，讓跟儲君之位失之臂的三皇子神清氣爽。

照理說，這樣的示弱之後，應該是臣服。

所以三皇子笑不笑的時候，完全沒想到七皇子會突然箭步沖過來，作快到三皇子做出反應的同時，左腮一顆牙齒已經被突然襲來的拳頭打斷了，也被這一重擊砸倒在地。

和著帶著點甜味的腥味，那半截牙齒在舌打，險些被三皇子吞進肚子裏。

“遙遙還給兒臣吧？”

被七皇子的刀刃架在嚨的時候，眼冒金的三皇子又聽見了這句帶著撒口吻的請求。

佟寧昭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剛要拔刀上前，就看見單膝在三皇子口的七皇子冷冷一挑眼，刀刃往下了兩分。

“殿下不要衝！”佟寧昭識趣地後退一步。

三皇子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事終於停止了旋轉，被弟一擊擊倒的恥辱戰勝了恐懼，讓他第一時間抬手去拔腰間佩劍。

七皇子膝蓋頂在他口，左手握著刀柄，右手一個側擊，瞬間將他拔出一半的刀刃頂回刀鞘，順勢一拳砸在了他上腹。

“呃！”三皇子雙目暴睜，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發出聲音，像快要幹死的魚一樣，一開一合的息。

“遙遙還給兒臣吧？”

在接連的重擊下，三皇子再一次聽見這個帶著撒意味的話語。

他猛然醒悟，七弟並不是在向自己示弱，而是在向“失去薛遙”這件事本示弱。

這個陪伴七弟長大的伴讀竟然真的對七弟如此重要。

“手啊。”三皇子息著對七皇子出狠戾的笑：“你這大逆不道的孽畜！為了保住臨時儲君之位，弒兄通敵，不顧太子死活。手啊！待本王去了地府，一定抓著你那小伴讀好好問問，怎麼把我弟弟養這麼個畜牲。”

“遙遙不去地府。”七皇子堅決地告訴三哥：“殿下帶他回宮。”

“你知道他在哪兒嗎？”三皇子嗤笑一聲，一口沾的牙齒格外瘮人，緩緩抬頭，也不顧刀刃劃破皮，盯著七皇子低聲道：“我去哪兒，都一定帶上他，手吧，七弟。”

*

薛遙被蒙著眼睛、堵著，捆住手腳，已經放棄了哼哼求救，繼續哼哼換來的拳打腳踢，可能會讓他出暴斃。

完全未知的環境會讓人到時間無限延長，撐了不久，薛遙又開始哼哼了，他寧可支部分生命，來證實自己邊還有人存在，沒有被拋在荒郊，等待野啃食。

再一次哼哼的時候，踢他的男人說了句“大半夜的喚什麼”，這讓薛遙鬆了口氣。

大半夜的不會有士兵陪他留在西部荒野，而且從他被襲到現在，也才過了一個下午，他以為已經一天了。

確定自己的況沒有惡劣到隨時斃命之後，薛遙開始擔心小胖崽。

三皇子的人敢對他下手，就代表已經跟七皇子攤牌了。

現在況怎麼樣？

部打起來了嗎？

西北總督站在哪一邊？

這一切的擔憂，在他憋得快要尿子的時候暫停了，他聽見有人小跑的腳步聲接近，而後那人對某個人說了幾句話，好像是暗語，薛遙沒聽懂。

接著，看守解開他的腳，把他扶了起來，摘掉他裏的布團，又推了一下他肩膀，說：“走吧。”

“去哪兒？”雖然聽出對方不想聊天，薛遙還是不識相的問了一句。

對方沒回答，加了力道，又推了他一下。

眼睛被蒙著的薛遙就這麼被半推半扶的向前、轉彎、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旁的守衛幫他把蒙眼布和綁繩解開。

這時候天微亮了，薛遙稍微適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軍營口，已經走了五裏路，完全不清楚自己方才究竟被帶去了哪里。

守衛拉著他的胳膊一直走到七皇子大帳前，而後說了句：“進去。”

薛遙一下子不確定這人是敵是友了，居然放他回去見小胖崽，簡直激涕零，撒奔鑽進大帳裏。

他如願以償的第一眼就見到坐在榻上的小胖崽，短暫的興過後，才發現小胖崽兩旁，正站著兩個佟家軍高等侍衛。

小胖崽換上了一皇子常服，連佩刀都沒有了。

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樣生死離別的小胖崽，此刻冷靜得出奇，坐在那裏抬眼問薛遙：“你沒事。”

薛遙看見小胖崽的爪爪放在自己的上，卻不是個放鬆的姿勢，而是手指按著，因為用力而顯得蒼白。

他第一次發現胖崽會在真正的危險面前，顯沉著的氣勢，這卻並不讓薛遙到欣，反而心疼得紅了眼眶，沒法在兩個佟家軍面前顯出七皇子那樣的氣勢了。

第一次，他拖崽崽後了。

但很快還是調整過來，薛遙故作無畏地笑一笑：“我沒事，殿下起這麼早？用膳了嗎？”

如常的主僕對話，也是對那兩個守衛的蔑視。

薛遙昂首走到塌邊，沒事人一樣問了幾句日常的話語。

發現小胖崽的中皺一截出前襟，薛遙心想他一定是自己換的這服，沒人伺候，就坐下來，傾向前，替小胖崽解開前襟，重新穿平整。

這麼就靠得近了。

小胖崽的拇指指腹忽然上他角的淤青。

“誰打的。”

小胖崽這句帶著小呼嚕的問話，聽得薛遙忽然就控制不住了，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滾滾往下掉。

“等著，爺打爛他的。”七皇子這樣嚴肅表做出的承諾，從來都沒失信過，他會打爛欺負遙遙的人的。

“嗯！”薛遙儘量答得鏗鏘有力，同時瘋狂用袖子掉眼淚，不敢去看旁那兩個守衛，怕自己這丟臉的一幕被發現，再一次影響小胖崽的威嚴。

憋哽咽憋得嗓子眼都在發疼。

薛遙有很多很多話想問，比如軍統領去哪兒了，比如六皇子去哪兒了，比如發生了什麼，比如為什麼讓三皇子的人待在帳篷裏。

但顯然現在不適合詳細流。

他要在一段時間以後，才知道小胖崽花了兩塊兵符，跟三皇子換回了他。

此時此刻，他只能茫然地保持著最後的尊嚴，在兩雙陌生的敵意的眼睛下，故作自在的陪小胖崽用膳。

晌午，原本午膳的魚烤羊，變了幾勺子撈不到半粒米的稀粥。

小胖崽卻不像從前那樣科打諢的跟大人撒要吃，而是像一個真正的王儲那樣，風度翩翩地用膳，漱口，，而後安靜的跟薛遙下棋，打發時間。

迷茫中的薛遙沒法保持七皇子那樣真正的淡定，每時每刻都在用餘盯著那兩個守衛，時不時會與對方撞上視線，被發現自己心慌的痕跡。

但薛遙很快知道小胖崽淡定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為有骨氣，而是因為有了逃計畫。

襲班的兩個守衛，對七皇子來說並不困難，困難的是營帳外的三層守衛，更困難的是帶薛遙一起逃。

這天晚上躺下的時候，薛遙聽見小胖崽在耳邊耳語一句：“別睡。”

薛遙猜到七皇子準備行了。

三皇子的人並不知道世間有所謂“歸遊質”的孩子，不知道這樣的孩子能隔著厚重的帳簾，甚至隔著數十丈的空氣，知他們的氣息，半夜稍微的懈怠，都會為那孩子的契機。

閃電般打暈營帳的兩個守衛後，七皇子解下了他們的佩刀，跟薛遙一人一把。

薛遙跟著七皇子走到帳門邊，等著七皇子判斷外面的氣流狀況，抓準時機輕手輕腳鑽出門。

薛遙跟著沖出去的時候，以為外面沒有人，沒想到抬頭就看見不遠有兩個士兵，正在往火堆前添木頭，只不過是背對著自己，隨時就要轉過。

薛遙的心跳嚇停了兩拍，咬牙保持鎮定，跟著七皇子悄無聲息地從南邊竄兩隻營帳界的隙裏。

前方恰好有一隊巡邏的侍衛，小跑走過。

薛遙憋氣到了極限，緩緩呼出一點，又吸一點，那群士兵好像放慢了腳步，他立即又屏住呼吸，渾繃發抖。

冰冷的忽然被一隻手臂自後摟住，朝後攬進溫熱可靠的懷抱裏。

薛遙流轉不安的目忽然睜大了，能覺到七皇子微熱的鼻息拂過耳畔，張地立刻放鬆些許。

薛遙覺得這一刻就算被逮個正著、毀滅跡，也不那麼可怕了，只要跟小胖崽在一起。

勇氣支撐他跟隨小胖崽篤定地逃出了主軍營。

飛一樣的狂奔在初夏黑如鍋底的夜裏，不辨方向，只跟著七皇子的腳步聲。

昨夜被踢打傷的腳很快不聽使喚了，薛遙已經覺不到兩條的存在，但不知哪來的本能還能拖著它們跟隨小胖崽，只是腳步越來越，也越來越慢了。

薛遙很怕跟丟了，卻又不想喊住小胖崽，這種時候說話，是浪費力。

不如就漸漸走散在這黑夜裏，他想，只要小胖崽能逃回京就好。

很快，他發現自己真的聽不見小胖崽的腳步聲了。

失去了主心骨的薛遙終於自暴自棄，任憑兩條徹底罷工，長時間的奔跑，讓他嗓子裏充滿了腥甜味。

他想躺下了。

一隻手忽然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小胖崽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遙遙，半個時稱要跑到驛站，他們的馬追就不上。”

薛遙彷彿突然活了過來，原來七皇子是停下腳步走回來找他，並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