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在一片“這小子果真巧舌如簧”的目中，唯有阿珠對薛遙的注視是褒義的、讚賞的。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薛遙轉頭迎上阿珠的目，微笑道：“姑娘趕向這二位小兄弟打聽打聽，昨晚究竟為何假扮幫主的侍從，應該能順藤瓜打聽出幫主地下落。”

於是，原本準備頒發給薛遙的嚴刑問，轉移到了兩個男侍從上。

薛遙沒能親眼看見問過程，但從效率上來講，估計過程應該比較慘烈。

不到一個半時辰，那兩個侍從就全都招供了。

昨晚假扮幫主的男人，是玄夜派的長老，姓劉。

自從副幫主被顧青遠扣押，玄夜派就缺個高層管理人，這位劉長老和另外幾個長老因此開始了新副幫主的崗位競爭。

很可惜，劉長老雖然資歷有餘，但武力不足，幫主私下跟他苦口婆心說了幾句，讓他退出競選了。

與無數小肚腸又狡詐的人一樣，劉長老選擇了表面笑嘻嘻，私下捅刀子。

他私下跳槽到幫主的死對頭門下，一直在找機會整死玄夜派，爭取靠功勞當上死敵門派的副幫主。

昨天傍晚，跟幫主喝酒談天時，劉長老趁機了手腳，把幫主給迷暈了。

劉長老還沒有殺害幫主，因為玄夜派的門派功夫，除了對人位的研究，還涉及到仵作法醫的相關知識，因此能查出的真實死亡時間，所以劉長老不敢提前殺害幫主，以免出馬腳，必須先把替罪羊約到作案現場再手。

劉長老安排的替罪羊，就是薛遙和陸潛——劍聖的弟子。

劉長老想得十分周到：先借薛遙的名殺害幫主，放薛遙離開，再通過易與薛遙相見，拿到劍聖的太極心法後，以玄夜派的名義殺害薛遙，最終就能借劍聖替徒弟復仇的手，滅掉玄夜派。

沒想到計畫的開端就被陸潛截胡了，出師未捷先死，後面也就套了。

那兩個男招供了主人的計畫，也說出了幫主地下落，並替阿珠引路尋找幫主。

阿珠帶著幾位長老，在一座廢棄的破廟裏，找到了還在昏迷的幫主。

阿珠摟著父親掉了幾滴眼淚，命令手下將幫主抬上馬車回去解毒，正去另一輛馬車上向薛遙道謝，就聽見不遠有馬蹄聲接近。

一個男人跳下馬，跌跌撞撞地跑來向阿珠稟報：“大小姐！總會被朝廷的軍包圍了！部分幫眾已經轉移逃，守在總會的手下全部被軍扣押了！”

“皇家軍嗎？”阿珠一臉驚詫，玄夜派雖然得罪過不人，但多數是江湖人，沒人會報求援，數驚擾老百姓的也就是些賊和大盜，偶爾引得當地府發幾次警告，來幾位捕頭口頭批評一下，怎麼著也不會驚皇帝。

“沒錯，大小姐，您且避一避風頭，等兵撤退再做打算。”

阿珠疑道：“他們想幹什麼？是誰惹惱了皇家？”

“還沒打聽清楚，目前總會被一萬餘軍包圍，還有兵往這裏尋來了！”

阿珠只好帶著人馬先去分會避難。

*

薛遙本以為找到幫主，自己就能重獲自由，下了馬車，卻發現自己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阿珠和幾位長老都忙著替幫主治療解毒，他不方便多，只能耐心等著。

此次救回幫主，薛遙不說有十功勞，也至占了七，幫派裏的長老對待薛遙的態度自然都變了，彷彿老百姓對待八路軍，見面都想跟薛遙握手。

第二天上午，幫主清醒後聽兒說了事經過，立即了一桌菜，請薛遙邊吃邊聊，再三激。

酒過三巡，幫主問薛遙家中是否已有妻室。

薛遙說還不曾娶妻，幫主意味深長側頭看向一旁伺候布菜的兒。

阿珠立即頷首的一笑，用嗔怪的目看一眼父親。

這一幕父默劇，看得薛遙頭皮發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大概是阿珠把薛遙“京城豪富”的經濟狀況告訴了幫主，幫主沒有用金錢謝薛遙的救命之恩，而是把那本從兩個男手中索要回來的門派笈，贈送給薛遙，並表示願意親自傳授獨門武學。

薛遙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這些話，幫主該去給陸潛說才對。

薛遙再三婉拒這些屬於龍傲天的福利，可幫主盛難卻，留他在幫中多住幾日，方便傳授他一些門基礎。

薛遙不敢強推，畢竟這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他頂著劍聖弟子的份，要是太不給面子，沒準要得罪幫主，只能著頭皮領好意。

然而，替陸潛學武也就算了，為什麼每次練武之後，阿珠都來給他遞茶汗？

臉上怯的笑意，讓薛遙覺得自己攤上事了！

“系統系統告訴我，誰是這世上唯一能得到阿珠的男人？”薛遙在心裏詢問。

系統忠誠地回答他：【陸潛安全-3】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再不對勁下去怕是要小命不保。

“我必須得回京，否則我娘該擔心了。”湖邊涼風陣陣，薛遙態度堅決地說。

“往後還能再見到公子嗎？”阿珠問。

等你以後嫁給陸潛，我去餵的時候，應該能跟弟妹你閒聊幾句。

薛遙心想著，上卻說：“有緣自會再相見。”

“公子還在為之前的誤會氣惱？”

“氣惱？當然沒有。”薛遙一臉不拘小節：“不打不相識，沒有誤會，我也沒這運氣結幫主與姑娘。”

“那公子為何……始終待我如此警惕疏離。”阿珠失落地低著腦袋。

“怎麼會？”薛遙深吸一口氣，對阿珠打趣道：“我天生長得比較嚴肅罷了，姑娘不要誤會。”

阿珠抬起頭，睜大嫵的雙眼，與薛遙對視。

薛遙張地強制自己不要避開視線，坦然與對視。

沉默片刻，阿珠失落地垂下雙眼。

薛遙茫然問：“姑娘怎麼了？”

“我自跟著父親長老們學會識人。”阿珠道：“我初次與公子相見時，公子的眼睛是能一眼見底的清澈，如今卻始終隔著戒備，人看不了。”

薛遙莫名其妙，抬手了眼睛，低頭湊近阿珠問：“這樣呢？看清了嗎？可能是小生早上起來沒眼垢。”

阿珠被他逗笑了，抬頭迎上他的目，臉微微紅起來。

平靜地湖面被微風吹起波瀾，一片花瓣劃過鼻尖，讓薛遙警覺的發現氣氛不對。

他慌忙直起別過臉，尷尬笑道：“我得去跟幫主告別，阿珠姑娘，謝謝你之前對我的信任，如果沒有你的配合，我本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阿珠張想要說些挽留的話，卻注意到薛遙刻意避開的視線，只好收住了話語，點點頭：“去罷。”

*

離開玄夜派分會後，薛遙一路上都在想阿珠的話。

初次相見時，阿珠眼裏的他究竟有什麼不同？

又為什麼不同？

薛遙約察覺到，陪在陸潛邊的時候，自己似乎會變得毫不設防，所以那時候會被阿珠一眼看。

為什麼會這樣？

他從小就是個心機頗深的人，倒不是惡狡詐，只是不敢對周圍人放鬆警惕而已。

沒有父母疼的孩子，多數也就沒有足夠的安全，去對所有人袒真誠。

淒慘的年讓薛遙兩輩子都無法釋懷，即使這輩子的娘親對他全心全意，也不能幫他癒合心口的空。

他對所有人都是客氣且疏離的，從前關係好些的同學，都說他格好得不像真人。

他從來不敢對別人發脾氣，不敢暴真。

連爸媽都不疼的孩子，多數會有個深固的想法——不會有人喜歡真實的他，真是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這就是阿珠說他警惕疏離的原因吧？

那又為什麼，在陸潛邊的時候，他竟敢掉所有偽裝出來的與警惕？

那覺，是不是，傳說中的安全？

就是那種相信天塌了，世界上也會有個人替自己頂著的信任。

陸潛會為他頂著嗎？

可能會騙五哥幫忙頂著，但不論如何，一定會保護好他。

一種豁然開朗的清醒，讓薛遙想起自己躲在假山裏，聽見陸潛喊自己名字的瞬間。

原來，不肯放叛逆崽離開，並不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是……

他本離不開殿下啊。

承認這件事需要很大勇氣，但也讓薛遙倍輕鬆。

恍然明白，一直以來的付出，並非沒有回報，他拼命保護著陸潛心裏那點與外界通的小火苗，陸潛也同樣癒合了他心底填不滿的空。

能在某個人邊不諳世事、偶爾任胡鬧也不用擔心被嫌惡，原來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正沉陷在自我中的薛遙，忽然被馬車外的嘶鳴聲驚醒。

“什麼人！”車夫驚聲喝道。

薛遙聞言急忙掀開車簾看向車外。

馬車正經過一片樹林，周圍的飛鳥被驚起，飛遠了。

地上的落葉忽然開始打旋，薛遙聽見頭頂傳來一個玩世不恭的陌生男人嗓音——

“你就是我小師弟？”

薛遙循聲抬頭，就見一個穿柳綠長衫的男人，從天緩緩而降，輕盈如落花般，踩在那片飛旋的落葉之上。

手上的長劍轉了個圈，被那男人扛在肩上，揚著下盯著薛遙的臉，笑著評價道：“看著還乖的啊？”

薛遙一臉茫然：“你是什麼人？”

綠男人飛一躍，瞬間落至薛遙面前，嚇得薛遙往後回車裏，卻被那人一把拽住前襟，整個上被扯到車外。

男人一隻腳踩在車上，胳膊肘支著膝蓋，手拽著薛遙的前襟，瞇眼低聲威脅道：“我來替師父教訓壞小孩兒。”

薛遙懷疑來者不善，出於求生，驚恐地否認道：“哪個小孩兒？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只是保養得好，其實已經四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