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詔不知是瑾兒何時所書,可既是瑾兒的意思,本宮便將此詔給你。”一年之,先失丈夫,又失兒子,何太后雖然十分幸運,沒有染上疫病,但卻已經是心力瘁,整個人亦是憔悴不堪。
當然,何太后也并非全無私心,泰帝并未留下其他子嗣,瑾兒又年,初未至,宮中自是不可能有他的脈。
若是瑾兒再年長一些,無論如何何太后都要想辦法他留下孩子,真的…不管用什麼辦法何太后都不在乎。
但如今,事已然了定局,卻是再也無力回天。
不管接下來繼任的是誰,自己,還有自己后的家族,都將會是新皇的眼中釘中刺,唯有攝政王,況或許可能會稍好一些。
“本宮已經將瑾兒的意思傳達,如何,攝政王便自己拿吧……”
此時的何太后再沒了半分的心力,只覺得自己特別特別的累,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不等對面的青年開口,何太后就在宮人的攙扶之下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何太后似是想起了什麼,最后說了一句:“對了,天亮之后,瑾兒的尸便要拿去焚燒了,瑾兒臨終前最是惦念你,明日便請攝政王來送瑾兒最后一程吧,如此,也算是全了瑾兒最后的心愿。”
焚燒?!
葉朔驀然抬起頭來。
要知道在古代,古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土為安,就算是死了,也一門心思都想要留個全尸,百姓尚且如此,更遑論皇帝了。
既是焚燒尸,那便是拿自己當普通患了疫病的病人理了。
上行下效,以作則,若是此事傳于民間,想必亦會使得清除疫病一事有極大的幫助。
要知道,瘟疫之所以會反復蔓延,其中一點緣由便是許多人不忍見自己至親之人被焚燒,潛,然后將至親之人的尸找出來帶回家掩埋,才致使疫病再次擴散,累及相鄰。
葉朔不知道究竟是誰拿的主意,是何太后還是瑾兒自己,不過不管是誰,都足以人心痛。
葉朔站在原地,著珍貴絹制的骨節,泛起了猛烈的白。
明明之前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了,若是自己能夠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就好了。
一夜過去,哪怕大周的小皇帝在昨夜的時候死去,今兒個一早,太還是照常的升起。
小皇帝子弱,發病快,走的也匆忙,肅王跟晉王一大早便進了宮。
雖是要焚燒,徹底遏絕瘟疫在宮中乃至上京蔓延,但必要的流程卻還是半點不能。
肅王跟晉王穿著厚厚的服,蒙著面,檢查過小皇帝的尸,確定小皇帝是得瘟疫而死,而非被人害死之后,小皇帝便在兩人的見證之下,小小的軀上被澆上了烈酒。
再然后,就是熊熊的大火。
兩人的服也被丟到了大火之中,很快被燒了灰燼。
算上這一回,自打接手宗室之后,肅王跟晉王不知道是第幾次幫著理這種事了,有的時候是親生兄弟,有的時候是子侄,現在終于到孫輩了。
他們年紀大了,經歷的多了也就罷了,倒是邊這個青年,年紀輕輕經歷的也不比他們兩個了。
最終,肅王站在青年邊,說了一句:“唉…看開些吧。”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平安順遂直至終老?
縱使為皇族之人,在這上頭,亦不比尋常百姓高貴。
葉朔介懷的并非于此,而是……
“兩位皇叔,你們說,若是我之前沒有對他說過那些話,瑾兒最后會不會就沒有那麼痛苦了?”既然最后都是要死的,那讓他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會不會更好一些?
若瑾兒像他父親那樣,最后至多是不甘,可他最后明明都不想死了,他想活著,最后卻還是死了。
一個原本沒什麼希的人,被自己給予了希,最后這希又被無的奪走,葉朔是想想,都覺得殘忍至極。
“他還那麼小,人世間的種種好,他都還沒經歷過。”
“你們說,瑾兒這一生,可曾真正的快活過?”
肅王和晉王不知道,葉朔也不知道。
肅王張了張,最終也只是說了兩個字。
“…節哀。”
葉朔看著遠的火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最終等肅王跟晉王離開之后,待大火燃盡,葉朔看到何太后跟許多宮人一道,小心翼翼的將小皇帝的骨頭撿出,然后用錘子一點點敲碎、放罐中。
何太后手上臉上上都是黑炭痕跡,罐子封的那一刻,何太后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整個皇宮,都好似要為之哭泣一般。
飛快的用袖子抹了把臉,不等周圍的宮人看清,葉朔便轉了,留給眾人的,就只剩下背影。
不知為何,宮人總覺得這一刻攝政王似乎是變了,但等仔細分辨,又好像沒有,仿佛剛剛那一瞬,就只是錯覺一般。
葉朔出宮之后,第一個就找上的是大表哥。
“咚”的一聲輕響,看著桌子上那一卷珍貴絹,魏溫正納悶呢,什麼意思?
魏溫順手打開一瞧,等看清里頭都寫了些什麼之后,魏溫當即臉大變。
“這…這竟是……”這竟是小皇帝留下的傳位詔書!
魏溫雖說才剛當了小皇帝的老師,但小皇帝的筆跡,他卻還是認得的。
“就是你想的那樣。”葉朔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泰帝死的時候自己了攝政王,小皇帝沒了,自己馬上就要皇帝了,這父子兩個,這麼一番作,葉朔直想罵娘。
“大表哥,你意下如何?”
魏溫扯了扯角:“…我怎麼知道。”
魏溫確實是見慣了大風大浪,但這麼大的陣仗,也還是頭一回見。
魏溫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小表弟這回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此詔一出,他不想當皇帝也得當了,不然不管接下來是哪位皇子繼位,他都必死無疑。
不他要死,他邊的人也都要死。
試問,有哪個當皇帝的,會放過小表弟這個標標準準的正統?他不死,新皇的位置就坐不穩。
但其實,哪兒還有什麼皇子?
“大哥有殘疾,有心無力,五哥七哥八哥,被六哥一番連消帶打,如今也不過是茍延殘,短時間想要復起,簡直癡人說夢。”而一個手中沒有半分權力的王爺,哪怕是健全,也再無緣皇位。
“小十小十一小十二倒是有點本事,但等此事一過,那批臟銀的去向一旦查實,他們必定沒有好下場。”小十二后面的皇子就更不必提了,皇位一事,天生就與他們絕緣。
所以數來數去,除了自己之外,哪兒還有什麼人?
“他們若是能夠登位,那宗室的王爺們也都能登位了。”
魏溫張了張,最后憋出了一句:“往好想…最起碼,你安排的那些后手是用不上了。”
最起碼,鎮國公府徹底安全了。
葉朔頓了頓,嘆了口氣:“是啊……”
魏溫總覺得哪里不對,但還不等他細想,就聽面前的青年冷不丁的開了口:“對了,你覺得,我把皇位傳給尋兒,如何?”
話音落下的瞬間,魏溫當即瞪大了眼睛:“你瘋了!?還是你在開玩笑?”
“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
葉朔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你想想看,尋兒乃是太子嫡子,如今又是郡王,亦是正統出,若是我們兄弟都不了,他上也是一樣的。”
“你要知道,尋兒的份甚至天然就比十皇子十一皇子十二皇子他們要更尊貴一些,若非當年三哥出了那樣的問題,如今坐上這位置的,理應是他。”
“我如今,只是將本該屬于他的,再還回去罷了。”
魏溫聽完這一頓分析,好懸沒被小表弟給氣到吐,整個人都直哆嗦。
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
“小表弟,你可知,人是會變的!”哪怕親手養大的又能如何?皇權之下,哪時不是染盡了鮮?
然而葉朔卻并不理會他。
“尋兒與我一道長大,自是不一樣……算了,不跟你說了,我還是干脆直接找他問一問清楚。”
環視四周,無意間看到了大表哥墻上懸掛之。
鎮國公府乃是武將出,用以裝飾的,自然是以兵居多。
“這把橫刀不錯,應當是工部近兩年才打造出來的冷鋼所鑄,我看上頭已經落了灰,想必大表哥平日里是不用的,不如暫借我一用,如何?”
不等魏溫反應,葉朔順手就將長刀取下。
見小表弟轉走,魏溫徹底急了。
“此事事關重大,還小表弟三思啊!”
此一時彼一時,魏溫當初是不想讓他爭,更是一心想要保全鎮國公府上下,將鎮國公府的安危擺在首要地位,將一家老小看的比其他事都要重要,但如今卻是已經到了不得不爭的地步了。
直到此刻,魏溫的思想才徹底有了改變。
遠遠的,魏溫看到小表弟似是朝自己擺了擺手——
“放心好了大表哥,我自個兒有分寸。”
實際上,葉朔沒說的是,若是葉尋一不,葉朔便將這皇位傳他,若是葉尋生有異心,那……
葉朔閉上眼睛,握手中長刀。
所以尋兒,千萬千萬,不要啊。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不要急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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