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算計(上)
後來太后又召了夜懷央進宮,這次沒有任何外人,無非是想要招認實,夜懷央裝出一副病蔫蔫的樣子,一說到重要的地方就含糊其辭,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覺,幾問下來太后心裡已經基本有數了。
這個樣子定是了白家和楚驚瀾的脅迫。
爲當朝太后,自然犯不上用強手段著夜懷央指認白芷萱,整座後宮都在的掌控之下,想幹什麼不行?所以太后在得知「真相」後就放夜懷央走了,之後的一周裡都於沉寂狀態。
王都逐漸興起了流言,有說白貴人與瀾王有私的,有說白家企圖不軌的,更有甚者,有說白貴人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龍種的,一時甚囂塵上,難以封口,白家想盡辦法打都沒用。
當然,流言就是夜懷央放出去的,而在等待這件事漸漸發酵的同時也沒閒著,去王府去得更勤快了,且已經不走淩雲閣的老路了,明正大地從正門進出,無所顧忌。
這天恰好到唐擎風值守,看見如此不遮掩便有些頭疼。
「夜姑娘,雖說坊沒有別家,可你這也太招搖了……」
「怎麼了?」夜懷央挑著眸瞟了他一眼,半是嘲諷半是調笑地說,「皇城的偏門你家王爺都罩得住,這小小住坊算什麼?別以爲我不知道,這兩座府邸外藏著不影衛,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唐擎風苦著臉說:「那您好歹也避諱一下……萬一給人看見怎麼辦?」
「我從淩雲閣過來別人倒是看不見,可要是摔下來了是你負責還是王爺負責?」
「您都是老手了,來來回回穩得很,哪會摔下來?」唐擎風口而出,遭到夜懷央的瞪視之後又立馬改了口,「屬下的意思是繞這麼一大圈多費時啊,對吧?」
夜懷央一笑,放低了聲音緩緩問道:「照你這樣說……我要是住進來豈不是更方便?」
唐擎風不慎被口水嗆住,猛咳了好幾聲才道:「屬下什麼都沒說,姑娘請進,請進……」
開玩笑,要是被楚驚瀾知道是他讓夜懷央萌生出這想法的,他皮再厚都不夠挨打的!
夜懷央滿意地邁著蓮步進去了,心想這唐擎風真是老實得可,完全不像那個老油條陸珩,做什麼都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討厭得。不料說曹曹到,拐過長廊來到書房門口,恰好撞上從裡頭出來的陸珩。
「夜姑娘巧啊,平日都是去重霄閣,今兒個什麼風把你刮來書房了?」
「陸大夫那天在圍墻下大呼小的,我來瞧瞧你有沒有被我家瀾瀾扔過來的蛇咬到,現在看來是沒有。」夜懷央故作惋惜地說。
陸珩搖著摺扇嘖道:「夜姑娘還真是不待見陸某啊。」
夜懷央涼涼地斜了他一眼,道:「豈敢,我現在跟王爺是合作關係,日後還得多仰仗陸大夫,萬一對我有意見,難免影響王爺對我的好,不是麼?」
「夜姑娘若是一心爲王爺謀大事,我又怎會有意見?」
「非也。」夜懷央悠悠一笑,衝他搖了搖手指頭,「我謀的從來都只是那一個人,其他的不過是附加價值罷了,陸大夫可不要混淆了主次。」
「這意思是……要是哪天夜姑娘心意變了,也就拔走人了?」陸珩似笑非笑地說。
夜懷央正瞅了他許久,忽然輕淺地問道:「不知在陸大夫眼裡怎樣才長?爲了一個不知還會不會回來的男人頂住力六年不嫁人,盡他人恥笑,這種算不算?」
陸珩臉罕見地僵了僵。
「陸大夫怎麼不回答我?」
陸珩回過神來,面容籠上一層影,帶著些許冷酷的氣息,「夜姑娘,依陸某看來這些事就跟話本裡的片段或說書人裡的傳奇一樣,聽完笑笑就罷了,若把它當真未免太愚蠢了。」
夜懷央知道陸珩又在拐著彎兒駡,也不計較,只是意味深長地說:「那我也沒見大夫你笑啊?」
陸珩看著半晌沒說話。
「還不進來。」
門的另一邊傳出了楚驚瀾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瞬間打破了外頭的僵局,夜懷央一隻手推開門,轉之前又看了陸珩一眼才走進書房,陸珩佇立片刻,面逐漸恢復如常,旋即也離去。
房。
一壺清茶,半爐紫煙,放在方桌上裊裊生香,窗子向的那面放下了竹簾,遮去泰半,滿室僻靜而清幽,格外沁爽宜人。
楚驚瀾就坐在案牘前寫字。
回朝這半年來他一直賦閒在家,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練劍,軍政之事看似不沾手,報卻在不聲間盡數匯瀾王府,任他挑撥綫,滴水不。
夜懷央知道他在忍,也在等,終有一天會要重回朝堂。
爲了配合楚驚瀾,把天棲樓的人全都派出去監視王都的大小宦了,再細小的報都不放過,這樣才會在危險來臨前做出及時應對。同時,兩人之間也養了一個習慣,每隔半月便會換一下報,所以今天才會來書房。
話還沒說,夜懷央眼尖地看到了一張花箋,信手來一看,頓時柳眉倒竪。
「又約你進宮做什麼?」
每次一著急敬稱就不知不覺消失了,楚驚瀾也沒抬頭,隻淡淡道:「本王看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王爺哪裡看我了?」夜懷央不以爲意地哼了哼,隨後把花箋放回了桌案上,「您準備去赴的約麼?」
「那天本王恰好要進宮面見太后,不開。」
「不如我替您去會會?」
楚驚瀾抬頭瞥了一眼,道:「你又想幹什麼?」
「演了這麼多場戲也該落幕了,我正愁沒機會就送上門來了,何況在這個況下約您進宮多半有詐,以防危險還是我去吧。」
夜懷央趴在桌案一角,拿著筆在宣紙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畫著,神輕鬆而愜意,仿佛談論的只是一件手到擒來的小事。楚驚瀾與共用著硯臺,不知在寫些什麼,但在說這話的時候筆鋒頓了頓,龍勾折般的字跡頓時染上了墨點。
「事非兒戲,宮中亦非你所能掌控的地方,不許去。」
夜懷央立刻三指幷立作發誓狀,「我保證不會來的,您就讓我去嘛。」
楚驚瀾沒理,顯然無可商量。
見狀,夜懷央只好無奈地撇撇說:「罷了,不去就不去,這是這半個月以來天棲樓的簡報,我放這了。」說完,把手上拿的卷宗擱在了桌子上,然後福了福就走了,甚至沒像平時那樣多討論幾句,楚驚瀾盯著離去的方向微微瞇起了眼睛。
三天後。
皇城西南角的一座宮殿裡,一個穿橘宮裝的婢正在來回踱步,神略顯不安。
「娘娘,已經到時辰了,瀾王還沒來,您說會不會是紅姑消息沒送到?」
白芷萱撥弄著桌前那壺綠茶,眼神凝滯,語氣極爲篤定,「再等等吧,紅姑做事向來穩妥,不會出差錯的。」
話剛說完門就被人由外向推開了,一抹麗影站在外頭,漾著輕笑對道:「大半個月未見,貴人可還安好?」
白芷萱驚疑不定地問道:「怎麼是你?」
「貴人還想是誰?」夜懷央不請自,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王爺今天不會來見你,以後也不會,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怎麼,你還了他的管家了?別忘了那天他在含章宮是怎麼對待你的,你一門心思地單著他真不嫌累麼?」白芷萱輕蔑地勾著,同時悄悄示意杏兒關上房門。
「之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這種薄寡之人又怎能理解得了?」
「你——」白芷萱氣噎,目及眼前那杯茶又勉強忍了下來,「那你來做什麼?本宮沒話跟你說。」
夜懷央搖晃著杯中的綠葉,將將口卻停了下來,就那麼懸在邊,眼睛卻牢牢地盯著白芷萱,片刻未移。
「我倒有話想問問你,這茶裡放的究竟是鶴頂紅還是鴆羽散?」
白芷萱面大變。
夜懷央悠悠嘆了口氣,道:「若不是當年你們白家是先帝指給王爺的人,恐怕他也不會對你們那般信任從而中了招,就憑你這點小伎倆還想再殺王爺一次,是不是有點太低估我們的智商了?」
白芷萱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銀牙咬死,旋即斷然喊道:「杏兒!」
一把匕首霎時架到了夜懷央脖子上。
「夜姑娘,既然我們殺不瀾王,殺了你也算削弱了他的勢力,你要怪就怪自己過於托大吧!」
「唷,你邊還有個會武功的婢啊,這我可沒想到。」夜懷央揚起角,緩緩從袖中掏出一枚深褐的藥丸,「打個商量吧,我自行了結,你們就別刀子了,到時候濺一地實在難看。」
說完把藥丸往裡一扔,迅雷不及掩耳地吞下去了,主僕二人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都戒備地盯著,須臾過後面頰開始發紅,氣息紊地趴在了桌子上。
「你吃了什麼?」白芷萱揪起的襟問道。
「你在深宮多年,看不出來這是什麼?」夜懷央扯輕笑,隨後又是一陣急,「我吃的是逍遙丸。」
那是會令人神智迷的藥,亦是宮中的主子們下黑手時最常用的手段。
白芷萱心中滾過重重疑問和震驚,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布帛撕裂之聲乍響,凝眸一看,夜懷央竟把自己的裳都扯開了,香肩盡,半敞。
「白芷萱,多謝你全我。」
夜懷央幽然一笑,倏地將茶盞掃到地上,碎裂聲響起的同時窗外陡然進來一枚鋼珠,準確地擊中杏兒腰窩,驀然倒地,下一刻外頭傳來紛的腳步聲,夜懷央一個轉衝開了門扉,屋驟然大亮。
白芷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當看見外頭站著什麼人時臉愈加慘白——太后、皇后、楚驚瀾一個不落,遠拱橋的那頭還有信步閒庭的宮妃們。
夜懷央就在所有人眼前半著撲進了楚驚瀾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