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回家

轉眼，他們在流月城已住了半月有餘，朝夕相，日漸濃，名副其實的沉溺在溫鄉中，可誰也沒有忘記，他們始終是要回到那個波詭雲譎的王都的。

離開這天，楚崢河來送行，趁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跟夜懷央咬耳朵，請一定照顧好楚驚瀾，夜懷央笑著應了，順便還揶揄了他幾句，他但笑不語，離愁別緒就在這般輕鬆的氛圍下淡去了。

車馬篤行，踏上歸程。

抵達王都的這一天，天氣出乎意料的好，大雪初融，銀川遍野，大街小巷都已掛上了紅燈籠，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新年。

瀾王府前，依舊有人婉婉相迎。

「表哥表嫂，一路辛苦了，趕進屋休息休息吧！」

孟忱穿著一翡翠煙羅綺雲在這寒風襲人的大門前亭亭而立，眉如翠羽，口含朱丹，顯然是心打扮過的，那滿含笑意的目在經過夜懷央臉上時亦沒有毫變化，仿佛對出現在這一點兒都不奇怪。

說來也是，都三個多月了，再大的驚訝和憤怒都該磨平了，況且此刻對著楚驚瀾，是肯定不會對自己發難的。

夜懷央如此想著，出一抹深奧的笑容，隨後扭過頭對楚驚瀾說：「夫君，我要先回本家一趟，就不進去了。」

楚驚瀾側過子握住的手臂，低聲囑咐道：「早點回來。」

「知道了。」夜懷央盈盈一笑，旋即回到了馬車上。

兩人親互的樣子落孟忱眼底，幾乎令咬碎了銀牙——在北地六年，何曾見過楚驚瀾對哪個人如此溫言語過？而夜懷央的反應就更讓的心跌到了谷底，中帶著點點嗔，仿佛在嫌楚驚瀾管得嚴，這哪裡還是走之前的模樣？說是老夫老妻都不爲過！

最重要的是也是個人，夜懷央舉手投足間那爲人.妻的韻致，還有眼角眉梢泛著的春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絕不是單相思會有的神態，這兩人……怕是已經好了許久了。

三個月，只有短短的三個月，如此輕易地抵過了他們相依相伴的六年時。

孟忱心口劇痛，幾乎當場落下淚來，勉強才忍住涌到眼眶的酸意，然而笑容卻是再也扯不出來，隻定定地著那輛遠去的馬車，雙手握拳，鮮紅蔻丹刺進了掌心，痛楚和嫉恨如潰堤的江水般瘋狂席捲而來。

殊不知另一頭的某個人也在不爽。

「小姐，您就這麼放心讓王爺與那個人獨啊？」

夜懷央雲眉一挑，涼聲道：「難不本家堆積的事你去替我理？」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月牙嘟著，似乎在生誰的悶氣，終是沒忍住，一腦全倒了出來，「您不知道，前些天經過雲州的時候，您這邊在給九小姐買東西，王爺那邊就讓唐侍衛也買了同樣的帶給那個人，現在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他們本就是表兄妹，又深厚，理當如此。」

月牙看如此不上心，頓時越發急躁起來，「那總不能任一直在跟前杵著吧？」

夜懷央撥弄著懷爐上的流蘇，神不甚分明，聲如緩慢流淌的溪水，清泠泠地回在車廂之：「這家養的孔雀要跟野狐貍一般容易驅趕倒好了。」

月牙聞言也不說話了，暗想自家小姐從小到大從未對什麼事犯過難，此刻說不容易那就是真的不好辦，況且和王爺的才剛剛明朗，若真對孟忱做了什麼事弄不好兩口子要鬧矛盾的，自己還是不要在這拱火了，忍爲上策。

車安靜了好一陣子，們伴著有節奏的馬蹄聲徐徐穿過長街和拱橋，風過簾，紅磚黛瓦映眼簾，喧鬧聲亦隨之傳了過來，小販著一口流利的王都話賣，在碧水邊搗的婦人哼著悠揚的小曲兒，聽起來都甚是悉。

到底是回家了啊……

拐了幾個彎，本家也差不多該到了，不知怎的辭淵提前籲停了馬兒，爾後掀起一角車簾低聲道：「小姐，前面有人。」

正在假寐的夜懷央睫一，旋即睜開了眸，素手微微開方形的帷幕，一輛沒有標識的馬車出現在眼前，車裡坐的人也如一般出了半張臉，隔著幾丈遠的距離衝笑了笑，仍是印象中的溫婉弱。

謝蕓？在這做什麼？

夜懷央斂袖下了馬車，靜立在旁沒有，謝蕓施施走來，彎起角聲道：「妹妹，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沒想到剛回來就到了蕓姐你。」夜懷央意有所指地說。

「實不相瞞，我今日是刻意在這等著妹妹的。」謝蕓微微一笑，眉目間盡是坦然之，「不知是否方便一敘？」

按道理來說，謝蕓此舉是非常不合時宜的，夜懷央風塵僕僕地趕回來，腳還沒踏進家門就找過來了，不但顯得失禮，還出對夜懷央行蹤的瞭解，這在外人看來都是大忌。但夜懷央幷非尋常人，注意到謝蕓的馬車沒有族徽，車上也無其他隨侍，這說明是故意藏了份來跟見面的，其中定有深意，不然以謝蕓的子又怎會做出如此怪異而唐突的事？

罷了，且看看要說些什麼。

夜懷央淡淡勾，凝聲道：「如果蕓姐不嫌棄，就到府中來喝杯熱茶吧。」

夜家本家。

一壺清茶，半爐紫煙，飄飄渺渺地彌漫了整個偏廳，海青石圓幾旁，夜懷央和謝蕓各執一隻瓷杯端坐著，四周門窗閉，若不仔細聽都察覺不到們說話的聲音。

「若非事急我也不會在半道上攔你，你可知這半個月以來朝堂已經風起雲涌了？」

夜懷央屏退了一干婢之後，謝蕓說起話來便再無顧忌，也不管那些個字眼聽起來有多令人心驚。夜懷央卻是不爲所，緩緩抿了口茶又放下，面容深邃，教人瞧不出在想什麼。

如何不知道朝堂發生了什麼事？自從楚驚瀾不費一兵一卒解決了鄧天貫這個心腹大患之後，朝廷上下都爲之嘩然。當然，其中也分兩面，以王潁和謝淵爲首的黨派自然是忌憚多過驚訝，而有些員卻一改之前的回避，站出來爲楚驚瀾發聲，要求讓他重回朝堂，尤其是史大夫顧詠，已經上過了三道摺子。

據說皇帝最近都沒什麼好臉。

如此敏的事下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罷免那些唱反調的員，但要楚驚瀾歸政他是萬萬不願意的，所以局面已然僵滯，但眼下楚驚瀾已經回到了王都，朝廷的兵馬也開始收拾靖州殘局，此事怕是避不了多久了。

可謝蕓來跟說這些事實在很怪異，夜懷央沉默良久才抬起頭說：「你說事急，究竟是什麼事？」

謝蕓沉下眉頭，完全沒有設防之意，一字一句闡述得清晰明瞭：「之前白芷萱被囚冷宮的時候白習之來找過我叔父，說這一切都是你的謀，目的就是爲了解決白家幫瀾王報仇，當時我叔父不信，也就沒有出手干預，而瀾王這一連串雷厲風行的舉令他開始懷疑或許白習之說的是真的，所以他已經開始暗中調查夜家了，如果被他找到證據，他立刻就會呈給皇上，你要多加小心。」

夜懷央的心猛地一，面上卻鎮定如昔，冷冷開口：「蕓姐，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謝蕓似乎料到會這麼說，姣好的面容浮現出一苦笑：「我知道你不信我，不要，橫竪我也是局中人了，早晚我們也會走到同一條路上去。」

「局中人？」

「我叔父讓我多與你接近，伺機打探虛實。」謝蕓喝了口茶，想起之前謝淵找談話時的景仍覺得心有餘悸，「我回去之後會力證你的清白，讓他放低戒心，再有什麼變我會差人通知你，你可以什麼都不說，但我所做的事都會告訴你。」

夜懷央挑蔑笑道：「爲什麼？就因爲你著陸珩？」

這般直接的話猶如一針扎進了謝蕓心裡，素來溫淡雅的神被劃開一道裂痕，溢出凄涼，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是堅定無比。

「是，就因爲我著他，他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

「他的立場是要謝家償還他父親的債。」夜懷央的聲音愈發冷凝，猶如風刀雪刃，寸寸割開謝蕓的舊傷疤。

「我背叛叔父，背叛謝家，就是想還他的債。」謝蕓垂下雙眸，眼眶微微發紅，「我不想再等六年了，上一次他背井離鄉我無法伴隨，這一次若不能生，我便陪他一起死。」

說罷，拿出一枚翠玉佩輕輕放在圓幾上，然後推到了夜懷央面前。

「這是當年我與他訂親時換的玉佩，我一直帶在上，以此爲證，若我有半句虛言，便教我生生世世都爲所苦吧。」

謝蕓凄然一笑，眨去眼中水，旋即起向夜懷央告辭，腳步有些踉蹌，平日裡的優雅和自持全都消失不見，仿佛變了一個人，夜懷央凝目看著那塊玉佩，陷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