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肩而過的陌生人

　已經忘記自己是怎樣渾渾噩噩地回到酒店，翌日陸彧醒來時已經是晨熹微。

　天乍破的時候，東方翻涌起魚肚白，縷縷微傾瀉而來，偌大的房間窗明幾凈。

　男人著腦袋默默翻下床頭，找來放在桌子上的無框眼鏡戴上，孤走到落地窗前站立，一雙泛著朦朧睡意的桃花眼淡淡掃向遠方的風景。

　昨夜的記憶水般涌來，如同一場不愿再去記起的夢，擾得他清早頭痛裂。

　難捱的煙癮作祟，男人回走到沙發旁，從昨夜褪下的西裝外套里出煙盒，出一支送到邊，半闔著眸眼舉起火機點燃。

　煙尾的青煙乍起，眸底的火星忽明忽滅，他慌忙叼進邊猛吸了一口，作現出幾分急，背靠在沙發上不控地嗆了一聲。

　間有煙霧席卷而來，周遭白彌漫，男人一張清俊的面龐氤氳其中，像是一副如夢似幻的畫。

　重重咳了幾聲，嚨沙沙作啞，沙發上的人卻始終不見停歇，在連連咳聲中將手里的一支煙燃盡，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排解下心中的憂愁。

　不知究竟掉了第幾，手再去進煙盒時已經空空如矣，陸彧只能作罷，垂眼看向煙灰缸里不知不覺已經堆小山的煙，角驀地出一笑意。

　他想，他大概真的瘋掉了。

　僅僅是在飯局上，不經意間刷到有關于姜宴的新聞報道，眼睜睜看到新聞稿上人單槍匹馬和綁架犯對峙的畫面，他便不管不顧地拋下一屋子的客戶，馬不停蹄地奔到的眼前。

　對于姜宴為警察這回事，他原本并不驚訝，因為早在多年之前，他就知道姜宴要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勇敢。

　但即使是這樣，他端凝著照片上屈和歹徒談判的人，一顆心仍舊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不覺間，對于的關心，已經為一種本能。

　但當他真正站在面前時，才發現自己是有多麼的可笑。

　男人仰頭倚在后的沙發上，微擰起眉，腦中無端閃出應勛送姜宴回家的畫面，一雙黑眸里灌滿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想，他從來沒有這麼嫉妒過一個人。

　*

　自那晚之后，姜宴就再沒見到過陸彧，又重新恢復一個人兩點一線的生活。

　次臥里陸彧的行李還在，只不過像是被主人丟棄的孩子，連續一周都無人問津。

　姜宴自然不會主去問，猜測著或許陸彧會找個自己不在的時間將東西帶走去，卻始終沒等來男人的到訪。

　就像是陸彧說的那樣，他們又重新變回了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偶爾半夜失眠的時候，姜宴獨自坐在飄窗上，著窗外星盞搖曳的夜晚，總會有種他們本未曾重逢的錯覺。

　或許在那個平靜如常的上午，只是在機場里功蹲守到罪犯，那個猝不及防的懷抱本不曾有過。

　一切都是做過的一場夢。就像是八年前無數個普通的夢境一樣。

　知道，那些人已經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轉眼就又來到周末，經過將近兩周的休養，在林申的再三申請下，主治醫生終于批準了他出院。

　當天下午，姜宴帶著同事劉暢一通過去，兩人順帶著送去了害者家屬贈送的錦旗。

　小伙子當真是福大命大，在閻王爺眼皮子底下撿回來一條命，整整臥床半個月的時間，傷口愈合地況良好。

　姜宴和劉暢趕到時，林申的朋友正在一旁幫忙收拾東西，已經下床走的林申看到他們，率先問及的是案件的調查況。

　經過長達兩周的調查，他們據走訪調查，也簡單清嫌疑人所謂兒遭待的況，事實上并非如此，他的兒是死于一場意外，在案件發生時園方和當地警察已經作出了判斷，男人是因為不服于意外的事實認定才產生心理扭曲妄圖報復社會。

　如今真相大白，人也已經被移相關部門迎接接下來的審判。

　聽完姜宴講完這一通，林申不唏噓不已，垂頭思忖了一會兒，抬頭問道：“姜隊，我什麼時候能歸隊？”

　姜宴聽到他這麼問，下意識就看向一旁正在忙著整理床鋪的人，恍惚著眼神應和道：“先不急。”

　劉暢聽著他急著歸隊，也是推了推眼鏡勸道：“歸什麼隊啊，還不好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幾天，得多陪陪你朋友啊。”

　說著皺起胳膊抵了抵林申，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林申臉上出一靦腆的笑，眼神也跟著向了自己的朋友。

　劉暢乘勢追擊：“你們這快結婚了吧！”

　要說起林申的朋友，這些日子來對林申的悉心照顧，隊里的人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通過這次的事也終于明白為什麼林申平時老嚷著要趕結婚了。

　做他們這一行，不是每一次都能逢兇化吉，真能找到肯安安生生過日子的另一半，算是上輩子攢下的福氣。

　林申聽著男人的調侃，撓撓頭憨笑著應道：“快了快了。”

　一旁的姜宴聽著兩人的一應一和，卻怎麼也跟著笑不起來。

　想起那日人擺自己的話，終究還是不想辜負了人的信任，過了一會兒趁著劉暢去幫忙辦理出院手續的功夫，開口將林申了出去。

　兩人站在空曠的走廊上，姜宴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高上半頭的人，腦海中不由自主地便浮現出林申一年前剛到警隊時的場景。

　那個時候林申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實習生，跟著外出抓犯人時因為缺乏經驗出過不差錯，卻每次都是沖在最前頭的那一個。

　警隊里的老油條的袁杰看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伙子，都忍不住地發出贊嘆。

　即使是再為不舍，也要尊重他和他的家人的選擇。

　林申乖乖站在姜宴對面，“姜隊，怎麼了？”

　姜宴悄悄攥了攥拳頭，長呼一口氣，抬眼正視著面前的人，問道：“你有考慮過轉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