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深淵的人,深淵也在凝視你;
梁川因為憤怒,而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去懲戒,這一切,和月城修改過自己的教義很相似,但梁川自己都沒料到,
事,居然已經開始落向無法掌控的深淵。
當初,梁川曾質問月城,是誰給了你自以為是地資格去借地獄的名義懲戒他人?
因為在那時,梁川能看見月城正在不斷地落,殺人,收割生命,甚至冠之以宗教祭祀的方式去進行嘲諷,這一切的一切,終將讓月城一步一步徹底走向深淵。
或許,這就是當局者迷吧,梁川沒料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一天。
他在克制,
他也在反抗,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自己應該收手了;
想做的事和不能做的事,往往有一個模糊的界限,但在此時,這個界限在梁川這裡被無限地模糊起來。
當你擁有常人難以理解的能力,
當你本就不屬於正常活人的範疇,
你的行事,
你的所作所為,
至在目前來說,
沒有什麼存在可以對你進行約束時,
誰還能控制得住你?
又有什麼,能夠讓你去敬畏?
自己心的道德準繩,是會變的,能夠長久如一保持著道德準繩紋不的,是聖人,梁川不是聖人,他也做不得聖人。
殺,
殺,
殺,
還要殺人,
還需要鮮,
還需要祭祀,
還需要懲罰,
無數的暴戾念頭在梁川的腦海中不停地盤旋和沖擊,且開始逐漸掌控梁川的行為節奏;
理,已經被吞噬,
最後的仁慈,已經開始被侵蝕;
這像是一種回,也像是一種宿命,
一如,
惡魔,終於睜開了眼。
口袋裡的符紙越來越燙,梁川甚至能夠知到一種難的焦灼,仿佛它正在焚烤著自己的靈魂。
“連你…………也阻擋我?”
梁川赤紅的眼眸微微低下,手,從口袋裡將符紙取了出來。
符紙泛紅,在梁川的掌心位置像是一塊烙鐵一樣,那種刺痛和折磨,一遍又一遍地刺激著梁川的靈魂。
這很痛苦,
也很難,
之前,這幾張符紙對於自己來說,本就不起作用,但現在,它忽然變了。
符紙是死,其實它是不可能變的。
也因此,
變得,
只是梁川自己。
他變了,
他的心態變了,
他現在的言行舉止也變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符紙開始起作用了。
臨走之前,梁川曾對月城說過這件事,“活著的,不一定都是人,死了的,也不一定全是鬼”,那是梁川的悟和猜測。
而眼下,
顯然,
在符紙看來,
自己已經變鬼了。
但符紙的異,並沒能給梁川帶來所謂的“醒悟”,甚至,反而起到了一種反作用。
是的,反作用。
當你落深淵時,代表著聖潔的天使從空中掠過,他純潔而麗,代表著正義和輝,但他的翅膀所煽的氣流卻將你進一步地向深淵裡推進。
“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了…………”梁川聲音很低,低到只有自己能聽得見,這些話,本就是說給自己聽的,“這個村子,這麼的骯髒,它……不該繼續存在這個世界上,如果只有變真正的惡魔才能剔除眼前的一切汙穢,我…………心甘願。”
梁川上的抗拒在慢慢地消散,符紙的作用也沒能讓其清醒毫,轉而在下一刻,符紙自己化作了塵土飛灰,它的時效到了,也就散了。
它終究只是一個老件兒,是一個死。
梁川默默地走到前面那戶人家面前,院落沒有圍牆,在這個山村裡,也確實不需要什麼圍牆,梁川很輕松地直接走了過去。
眼裡的紅,經久不散,那種殺戮洗滌的沖,一波又一波,不斷地來襲,不停地激,不住地翻滾。
地獄之門,為你們打開,
而我,
願和你們一同墮落。
梁川的腳步顯得很穩健,他走到了門口。
農村的二層樓,底樓和二樓都能住人,而此時,在梁川面前側房裡面,睡著一對夫妻,他們的兒子兒媳婦帶著孩子則是睡在二樓的房間。
他們不清楚,
一只已經徹底失控的惡魔,
已經來到了他們邊,
屠刀已經舉起,
卻很難放下了。
惡魔的凝視,一牆之隔,
地獄的息,也已經臨近;
………………
“老頭子,造孽哦,真的造孽哦,我看崔老他們也瞞不住了,警察這次來了好多人唉。”
躺在床上的老夫妻兩個還沒有睡,也確實,今晚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多到大家都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安息。
如果不考慮其他況的話,這個山村,還是寧靜的,還是祥和的。
每天早上,都會有公打鳴,每天傍晚,也會有村民扛著鋤頭從田地裡回來。
這是他們的生活,也是山村給外人所看到的樣子。
任何的事,你遠觀的話,總能很輕易地給你一種好的覺,或者可以之為錯覺。
也因此,很多所謂的文學家去贊農民,贊他們的樸實,去歌頌他們的辛勞,去為炊煙唱贊歌,為他們臉上的壑去誦。
這只是因為他們沒有真正的去進所謂的鄉村,沒人願意整日的辛苦,沒人願意自己年紀沒到卻已經滿臉滄桑,他們承的生活苦難,沒人去真的會,也沒人去願意會。
“事兒大咧,大咧,崔老他們栽咧,趙老三他們也被抓咧,唉。”老頭也在歎著。
“也是他們活該整了。”老太婆小聲地罵道,“看看他們,做的這是人事兒麼,雖說大家都是鄉裡鄉親的,但我也真的看不下去了。”
“是啊,都是人啊,哪能做出那種事兒咧,崔老平時看起來人也老實本分得很,他兒子不好,大家夥也清楚。
平日裡,大家夥能幫持一下就幫持,畢竟都住一個村兒裡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那個娃子才可憐哎,今天要不是警察來得早,都得合葬咧。話說,我之前還不曉得崔老居然把人家轉手賣給趙老三家咧,咋能幹出這種事兒咧。
買人家回來,就夠黑心的了,不好好地對人家,自己兒子死了,還轉賣,這心,夠黑的了,都是一個村兒的,相下來也幾十年了,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老夫妻倆一起歎氣。
而後,老太婆又歎惋了一聲,道:
“那天,也是那小姑娘運氣不好。
好不容易逃出去了,崔老找了村長,村長喊我們大家一起去上山找,黑燈瞎火的,其實我瞅見了,但我也沒喊沒說,就走過去了。”
“我也瞅見了,也當沒看見咧,娃子能逃出去就逃出去吧,逃出去,就能回家嘍,就好嘍。”
“老劉家的那幾個和老孫家的那幾個,估著也是瞅見了,大家夥也都沒說啥,就當沒看見一樣,真正下功夫找的,也就老崔家和那幾個走得比較近的他們本家真的花心思在找著,崔老買人時跟他們借過錢咧。”
“娃兒運氣不好咧,好巧莫巧,讓一個娃兒給瞅見了,還喊出來了,之後看娃兒跪在地上磕頭求,也是把我臊得慌。”
“老吳家那對小夫妻還誇自家兒子有本事咧,也誇得出口。”
“得嘞,得嘞,睡唄,睡唄,不扯了,咱們那會兒不也站在那兒麼,我現在倒是想,如果我當時站出來說兩句,說不定娃兒就不會死咧。”
“你說,你咋說?
村長都不說,就你臉子大能說?
你臉子有磨盤大嬤,你說誰會聽你的,說不得還被老崔家那幾個給往死裡恨上了,你能你咋不當村長咧,你去跟村長說,你能耐,你比他有良心,你讓他把村長讓給你,你來當,還不被人整死。”
“莫說咧,莫說咧,警察反正來咧,誰做了勞什子事兒誰就吃勞什子司唄,你今兒送的紙錢不咧。”
“心裡過不去唄,多送點紙錢,說到底,也是我們對不住那個娃兒。”老太婆子說著說著慢慢地哭了起來。
“慫咧,慫過良心咧,不鬧了,睡咧,這次真的睡咧。”老頭給老太婆掖了掖被角。
屋子裡床上,沒了說話聲,兩個老人也慢慢地閉著眼睡了過去,開始傳出輕微的鼾聲,今兒個事兒太多,他們又是去參加葬禮又是去做筆錄的,也早就累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
在一牆之隔的外面,
站著一個人,
而這個人原本赤紅的眼眸,
在此時,
慢慢地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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