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出頭,白晨開著做好偽裝的吉普,載著“舊調小組”另外三名員和“無者”營地的團長費林,跟著一個由五六輛車組的商隊,向著野草城進發。
不知是趕工還是力求真實的原因,重新噴漆后的吉普很多地方都不太協調,只是大能看出來是軍綠的迷彩。
這就和灰土上跑的大部分吉普非常像了——它們一旦了磕了,要麼沒地方修,要麼就隨便修修,不會講究那麼多。
而費林之所以不坐自己商團的車,是因為他覺得到了野草城,就要和好兄弟商見曜分開了,得抓時間多聊一會。
這就導致吉普的后排生生了三個大男人,還好,這輛車空間寬敞,不至于因此影響到乘坐驗。
出了營地,繞到另外一邊后,龍悅紅終于看見了這片區域最重要的設施:
水廠。
它周圍綠樹掩映,環境相當不錯,看來被“照顧”得很好。
等通過了這個水廠,一個城市廢墟逐漸展開在“舊調小組”所有員的眼前。
這里幾乎所有的高樓都已經倒塌,或灰白或棕褐的“泥塊”與倔強支棱著的腐銹鋼筋凌堆砌在一起,被枯黃的爬山虎葉子和各種植蓋住,只約約顯部分。
這就像無數被活埋的人,死前終于將自己的手探了出來,試圖抓住些什麼。
比起沼澤深那個城市廢墟,這里已經完全看不出舊世界原本的模樣。
就連跡獵人都放棄了這里。
——剩余的那些事要麼搜集困難,要麼毫無價值。
如果沒有進過沼澤深,沒有見過舊世界的剪影,龍悅紅對于這樣的場景,頂多有些嘆,而現在,他心極為復雜,既莫名沉重,又一陣悲傷。
“哎……”副駕位置的蔣白棉“輕輕”嘆了口氣。
費林坐在商見曜和龍悅紅中間,眺著窗外道:
“我爺爺還活著那會,給我說這是個什麼旅游城市。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大老遠開著房車過來。”
商見曜沒接費林的話茬,突兀說道:
“我想放首歌。”
“回憶過去那首?”蔣白棉頗為了解地反問道。
商見曜重重點頭:
“對。”
“算了算了,影響心。”蔣白棉擺了擺手,“這路本來就難開了,還是不要干擾白晨。”
這個被徹底放棄的城市廢墟,由于建筑的垮塌、地面的下陷,許多道路要麼被掩埋,要麼被中斷,本無法通行,車輛只能不斷地改變路線,一點點前進。
還好,不管是白晨、費林,還是前面帶路的“無者”們,對這里都還算悉,不至于迷路。
“真得激那些跡獵人,把堵在路上的車都弄走了,要不然,只能繞過這個城市廢墟,那就太耽擱時間了。”這個過程中,蔣白棉由衷慨了一句。
“這也有我們的功勞。”費林笑著了邊花白的胡須,“我們商團有不車是從這里弄到的,現在都是爺字輩了。”
閑聊間,車隊用了一個多小時,慢慢通過了城市廢墟毀壞最為嚴重的區域,路況逐漸好轉,前方甚至還能看到由一灰白巨柱撐起的半空之路,上面異常空曠,損痕跡也不太明顯,只是多有枯敗的雜草。
又過了不知多久,車隊抵達了“濁河”旁邊。
這里的流水都翻滾著偏黃的,似乎夾雜著許多泥沙。
由于是冬季,河床不地方已直接暴在了空氣中,滿是淤泥。
車隊的斜前方,一座由一對對墩子撐起的中型橋梁橫在了兩岸。
等過了這座新橋,又往前開了十來分鐘,一堵好幾米高的灰白城墻映了眾人眼中。
“那就是野草城。”費林介紹道。
“有城墻?”龍悅紅又詫異又好奇地問道。
他記得教科書上寫過,舊世界的城市已經不像古老年代那樣,還要修筑高大結實的城墻,頂多也就是學校等地方,為了管理方便,會砌一圈不高的圍墻。
如果是舊世界毀滅后弄的,這得是多大的工程啊!
費林笑了笑道:
“這邊是剛才那個城市廢墟的附屬品。
“在舊世界毀滅前,據說是什麼古城。”
“旅游景點?為了還原古老年代的風貌,保存和修繕了城墻?”蔣白棉結合自己的知識推測道。
費林“嗯”了一聲:
“我聽說,最早那會,許多幸存者準備建立聚居點的時候,有考慮過之前那個廢墟,但那里損壞太嚴重了,而這邊有城墻,有自己的水廠,離水電站也近。”
說到這里,他呵呵笑道:
“雖然城墻防不了大炮,防不了炸彈,但至可以擋住野、怪和‘無心者’,讓大家獲得更多的安全。”
說話間,車隊抵達了野草城的城門口。
這里有點擁堵,吉普的速度一下放得很是緩慢。
龍悅紅按下車窗,探頭了出去,發現城門口了一堆人。
他們穿著或破爛或陳舊的,臉龐在冬日的寒風里一片煞白,已經有點發青。
這些人以中青年男子和居多,其次是孩子,沒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
他們表或多或都有些麻木,機械地順著隊伍往前挪著。
“這是?”龍悅紅回頭向了費林。
費林半撐起,努力往城門位置看了一眼。
他很快又坐了下去,嘆了口氣道:
“這都是沒什麼過冬食的荒野流浪者,到野草城來運氣。”
“這里能找到工作?”龍悅紅以公司員工的習慣問道。
費林自嘲般笑了笑:
“ 運氣最好的,被‘獵人公會’收留或者買下,作為嫡系培養。
“運氣次一等的,被貴族老爺們看上,為奴仆。
“再差一等的,被帶到周圍各個莊園里,做個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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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不太好的,被做皮生意的買回去。
“運氣最差的,就是當礦工……”
聽完費林的描述,吉普車變得極為安靜,許久沒人說話。
龍悅紅看著車輛一點一點超越了那些人,卻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
他收回目,看了商見曜一眼,只見這位好友一臉肅穆。
終于,蔣白棉打破了沉寂,嘲笑般重復了一個詞語:
“貴族……”
“這不是跟‘最初城’學的嗎?好歹也是‘最初城’的一份子。”費林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龍悅紅收拾好心,繼續問道:
“他們為什麼還要在門口排隊?”
他記得白晨提過,野草城相當開放,沒有城稅。
“這麼多流浪者,誰知道有沒有攜帶什麼傳染病?這種時候,肯定得做個基本的檢查,要不然大家一起完蛋。”費林對類似的流程相當悉。
“嗯。”龍悅紅點了下頭,轉而問道,“咦,怎麼沒什麼老人……”
他話音未落,突然醒悟了過來:
“我明白了。”
這麼寒冷的季節,又缺食,年紀稍微大一點的,肯定都走不到野草城,還不如自我了斷,把資源集中給后代。
這甚至可能包括他們的尸。
這樣的認知讓龍悅紅一陣難。
費林隨即拍了拍龍悅紅的肩膀:
“哎,習慣吧,這就是灰土。
“等到下了第一場雪,況還會更糟。”
說到這里,他了眼北方:
“聽說黑沼荒野那邊已經下雪了……”
“雪災……”開車的白晨不知回憶起了什麼。
蔣白棉隨即安了一句:
“還好水圍鎮不用擔心這些問題了。”
又緩慢地挪了一陣,車隊終于通過檢查,進了野草城。
龍悅紅下意識向了外面,發現道路之上鋪著或青或灰白的石磚,顯得很是規整,但它們都有些狹窄,僅能勉強過兩輛車。
路邊的建筑都不是太高,最多也就五層,頂部都是飛檐斗拱的造型。
底層則是一排排臨街的房間,這和沼澤深那個城市廢墟很像。
同樣的,它們都掛著自己的招牌。
龍悅紅一眼去,看到了“老字號面館”“阿秀副食”“張記糧油”“最初城辦事”和“擊網吧”等名稱。
就連道旁的電線桿上,也著一張張白紙,上面寫著“專治疑難雜癥”等字樣。
除了這些,龍悅紅還看到了不以紅河文書寫的招牌。
這包括“餐廳”“俱樂部”“面包”等單詞。
直到這個時候,龍悅紅才深刻地認識到“野草城”是“最初城”的一部分——路上的行人里,黑發棕眼者接近一半,但也只有一半。其余者,有金發,有棕發,有藍眼,有綠眸。
當然,因為是冬天,寒風刺骨,外面的路人并不是太多。
“看起來很熱鬧。”龍悅紅慨了一句。
“這還不算,前兩個月來,車都沒法開。”費林笑著說道,“這里的路原本就不是設計給車輛的,又窄又容易壞。”
“這樣啊……”龍悅紅點了點頭,再次向窗外,就和商見曜一樣。
那一電線桿上,各種線路毫無規劃地拉向不同的地方,顯得非常雜,仿佛分割了天空。
隨著車輛的前行,龍悅紅又看到了一個招牌:
“南街奴隸市場”
龍悅紅一下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