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旦有了懷疑，就會不停地滋長發酵。

　謝蟬翻開書本，再次拿起那截柳枝，心下恍如翻江倒海。

　心里冒出一個猜測，又覺得實在太過荒誕，不停地否定自己，覺得自己多心了，但是由著這個念頭回想，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那上輩子是怎麼回事?

　謝蟬忽然有些站立不住，退后兩步坐到榻上。

　青疑，問∶"九娘，你怎麼了?"

　謝蟬心如麻，拿起書案上的筆，鋪開紙張，筆尖蘸了墨，久久不，握著筆管的指節發白，墨淌下，在紙張上暈開一團。

　想給他寫信，想向他求證自己的猜測，可是不知道該怎麼下筆。

　他這次是去補試，至關重要…·…不能再錯過了…·…也不能讓他分心。

　謝蟬閉了閉眼，定下心神，放下筆。

　等他回來，要當面問個清楚。

　謝蟬出了一會神，卷起一個字都沒寫的白紙，一團，扔了。

　謝嘉瑯走后，縣衙事務由文宇和縣丞共同協理，有他留下的章程，眾人心里有譜，大小事務理得有條不紊，偶爾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召集屬一起商議。

　謝蟬從縣衙回來后，經常心不在焉地坐著出神。

　謝六爺察覺了，問∶"團團，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謝蟬想了想，道∶"阿爹，我想去一趟京師。"

　想等謝嘉瑯回來再說，但是心里每天惦記著，實在寢食難安。不如跟過去，等他考完，早點見面。

　謝六爺皺眉∶"買賣出什麼事了?你得親自過去?"

　"不是買賣的事。"謝蟬輕聲道，語氣鎮靜，"阿爹，我想去見謝嘉瑯。"

　直呼謝嘉瑯的名字。

　謝六爺看著兒微蹙的雙眉，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沒有追問，指指門外庭院里未化完的積雪，甬道旁有幾個謝嘉義堆的雪人。

　"等開春了再去吧，路上好走，那時范家人進京，你們一起回去更安全，不然我不放心。"

　謝蟬和范家這邊的管事商量好，定下行程，將手里正在忙的事理好，托付給謝六爺，按邊境部落的喜好畫了一批新畫稿。

　積雪化盡，滴滴答答，天氣湖暖和起來。

　水渠的主渠還在開挖固定槽，一條最先修的支渠已經試著通水，通水那天，文宇把幫忙做木工、改進水車的老把式們都請到縣衙吃酒。

　老把式們吃過酒，領了賞，告辭離去，其中一個老把式走之前，對青道∶"大人去年做的那個東西的高粱秸不夠結實，要老漢幫他加固，老漢加固好了，大人不在縣衙，老漢就忘了送過來。今天我那老婆子提醒，我給帶了過來，在外面牛車上放著。"

　青記得這事，拍一下腦袋，道∶"我和你去拿!辛苦老丈了。"

　他隨老把式出去，取下牛車上的一口大藤籃，雙手抱著抵在前，把臉都遮住了，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謝蟬過來和文宇商量事，從里面走出來，被看不清路的他撞了一下，停下腳步，問∶"你拿著什麼呢?"

　青放下藤藍，兩眼亮晶晶的，笑道∶"正好九娘你在這里，這是給你的! 公子一開始準備過燈節的時候送給你的，后來發現那個高粱秸

　不結實，讓老把式章去修了…·…""

　"什麼東西?"

　謝蟬漫不經心地問。

　青打開藤籃。

　謝蟬看過去，目葛地凝住了。

　"是一盞燈，公子親手做的!"

　青抓起一打磨得很的竹桿，提起一盞黃的燈籠，遞給謝蟬，"公子年前跟著老把式學了些手藝活兒，他一回房就打開圖紙，拿

　著高粱秸稈做這個，要不是京師那邊來信催他進京，燈節的時候能做好的，可惜沒趕上。"

　謝蟬神呆呆的，一語不發.雙眸一點一點睜大.直直地看著那盞燈，整個人 僵住了，眼眶火燒一般發燙，淚意盈滿。

　青頭一次看到這麼失態，嚇一跳，"九娘，你怎麼了?"

　謝蟬接過燈籠，指節抖，掉頭快步走進屋中。

　青滿頭霧水，慌忙跟在后面。

　謝蟬撲到書架前翻找，從匣子里翻出一支蠟燭，切小段，放進燈籠里，把燈籠掛在架子上，點燃蠟燭。

　燭火燃燒，熱氣往上涌，燈籠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不一會兒，燈籠的剪紙開始隨著木軸轉，燈影映在燈罩上，再經燭火映照，那斑

　瀾絢麗的點宛如盛夏的夜空傾倒，又如漫天的流螢，整間屋子繁星點點，輝。

　青瞪大了眼腈，他們站在燈前，上也落滿旋轉的燈影，就好像置在夏夜的田野間，茫茫病夜，黃中漂浮，微耀耀，隨手一撈就是

　一點熒。

　"真好看!"青贊道，"九娘，你怎麼知道這燈籠要這麼看?公子告訴你的?"

　謝蟬著燈籠，旋轉的星落進眸中。

　果然如此。

　去年，謝嘉瑯總是對避而不見。他天天和老把式們一起探討改進水車的事，回到院子里也是直接鉆房中，不知道在鼓搗什麼，有時候站在書房門口往里張，看到他在做什麼木工。

　他給做了一盞燈。

　這盞燈，和記憶深中的一盞燈幾乎一模一樣。

　那時，燈送到面前，宮都譏笑，說謝大人窮，送的燈也上不得臺面，多看了幾眼，阿藤把燈拿到跟前細看，面驚訝，笑著說∶"娘娘，這燈不是尋常的燈，很有講究。"

　阿藤會做很多新奇的吃食，懂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拿著燈擺弄了一會兒，讓人點上蠟燭，頓時，殿中星流轉。

　謝蟬很喜歡那盞燈，讓阿藤去問謝嘉瑯，燈從哪里來的。

　謝嘉瑯說，燈是他從一個走街串巷的胡商那里買的，不值錢。

　他撒謊。

　胡商賣的燈，怎麼可能和他親手做的燈這麼像?阿藤說過，這種巧的設計很罕見。

　頃刻間，巨大的悲慟和酸楚如奔涌呼嘯的水，鋪天蓋地，將渺小的謝蟬徹底淹沒。

　渾發抖，似在水中沉浮。

　不必問謝嘉瑯了，的猜測已經得到證實。

　很多 事霧時豁然開朗。

　謝蟬垂下眼睫，淚落紛紛。

　謝嘉瑯啊……景

　謝蟬無聲淚流。

　片刻后，干眼淚，抬起臉，雙眸里燃燒著灼灼的，亮若星辰。

　回府吩咐隨從套車，準備行囊。

　謝六爺聞訊趕來，張，還沒說什麼，謝蟬月他一笑。

　"阿爹，我不想等下去了，這就去京師找謝嘉瑯。"

　謝六爺驚呆了，注視良久，嘆口氣，胖臉上揚起笑∶"團團，阿爹是死過一次的人，自那以后，阿爹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活一世，想要

　什麼就大膽地去爭取，不要給自己留一憾，阿爹支持你。"

　謝蟬抱了抱父親，戴上皮帽，轉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只有一更。

　下一章大概率是寫前世。

　構思文的時候是前世今生穿寫，前世回憶到每個人的結局，今生他們彌補憾，獲得溫馨的新生，他們倆會攜手走下去。

　抱歉，不會有李恒強奪的節，個人覺得他沒有資格打擾謝蟬現在的生活，他會回憶起前世決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