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商議一下，分工明確。

　孫俊撐花圈走前面，負責放鞭炮的張宣跟著。

　伍國瑞挑比較重的兩箱紙籠，兩姐妹提金山銀山以及香燭走最后面。

　永興村雖然位于大山坳坳里，可人卻不，超過1400人快接近1500了。

　聽到永健的同學朋友要來，大家呼啦一聲，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在主家敲鑼打鼓鞭炮嗩吶聲中，張宣也連著放了兩掛鞭炮，然后進堂屋到棺材前按習俗三跪三拜。

　這個三跪三拜都是有說法的。講究死者為大，你要麼不來，來了就必須拜。除非你是長輩，不然同輩都沒能幸免，就算你比人家年紀大十來歲都不行。

　大夏天停靈四五天，堂屋有點味道了，為防臭味太重，棺材都用厚厚的塑料捆扎了的，不風。

　但還是有水從棺材里滲了出來，緩緩積余到薄里，形了一個菜碗大的紅水囊。

　拜完死者，從堂屋出來后，主家招呼幾人吃牛面。

　雖然牛哨子量很足，雖然辣椒鮮艷，面的味道也非常不錯，但幾人都吃不下。

　就算壞了，就算很想吃東西了，可一想到剛才在堂屋里見到的景，張宣幾人圍坐一桌面面相覷，愣是吃不下幾筷子。

　要是沒有牛哨子還好，一見到牛哨子再想起那薄里的紅尸水，幾人真的是無能為力，倒胃口，吃不下。

　最后還是孫俊忍得住，自我斗爭了許久后，戰勝了恐懼，頭一低呼嚕呼嚕吃了起來。

　這個晚上，張宣他們從周邊人的閑言碎語里，聽到了一則人肺腑的故事。

　故事大概是：永健母親去世后，其父親非常舍不得，當晚是陪著尸在床上同眠共枕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時，鄰里發現其父親的眼睛都是紅的，是腫的。嗓子也是啞的。

　這個晚上，永健一直哭，伏在棺材上撕心裂肺地哭。

　那個傷心的樣哎…，好多鄰里聽了都跟著流眼淚。

　后面好多人都算勸，但永健雙手死活不愿意松開棺材。

　再后來，到了后半夜上完祭的時候，永健由于悲傷過度，加上吹了山風，又開始發燒了。

　幸虧有杜靜伶兩口子在，給打完針，吃完藥，再用碘酒，高燒才慢慢退了下去。

　次日，藍天白云，空氣清新，蟲草啾啾，是個好日子。

　大山深，張宣等人走在草木茂盛的山路上時，經常能見到野兔，見到黃鼠狼，還有野和斑鳩。

　這些不怕死的渾貨，都泛濫災了，大白天就敢在山路上竄，肆無忌憚的，簡直就是不把自己等人放眼里啊。

　娘希匹的！

　張宣看到它們，眼睛都直了，好想弄死幾只回去掛干了吃。

　不行，不能再盯著它們看了，回去就想法子讓歐勇弄點給老夫，真是欠了啊！

　7點吃飯，8點多出山，10點左右就到了墳場。

　永健見到棺材下葬，見到填土時，人徹底崩潰了，哭的那一個稀里嘩啦。后面還是幾個嬸嬸強行拉回家的。

　送完葬，簡單收拾一下，張宣幾人準備回家。

　這時永健隨父親、以及同母異父的大姐來了，按習俗行答謝禮。

　由于要答謝的人太多，過場一切從簡。

　而且大夏天的一夜沒洗澡，沒睡好，渾都在發臭。幾人離開永健家后，就匆匆上了托車分批次走了。

　都說上山難，下山易。

　托車從永興村回到十字路口，只用了18分鐘不到。

　一進門，正剁豬草的張萍就起高興地說：“弟啊，你回來了啊。”

　張宣盯著的小腹看了看，就皺眉說：“姐你不是懷孕了麼，怎麼還做事，怎麼還剁豬草，自己不注意的嗎？”

　張萍低頭看了看肚子，就笑著表示：“沒關系啊，都懷5個多月了，別個都說要適當走走好啊，做點活更好啊。”

　“你懷孕5個多月了？”聽到這個消息，張宣停在原地驚了，也是傻眼了！

　“對啊，懷5個月了，有什麼不對嗎？”張萍瞧著弟弟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滿臉困，很是不解。

　有什麼不對嗎？

　我親的傻大姐，您說有什麼不對嗎？

　都5個多月了啊，還問哪里不對？

　干他娘的！

　歐勇你這個混蛋，是不是還沒訂婚就把我姐拖玉米地去了？

　是不是去年過年前就把我大姐拖玉米地里去了？

　在這一刻，張宣覺自己的智商到了侮辱，人格到了。

　虧自己還幫他出主意，說什麼“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就可以戰勝敵，抱得人歸。

　可你他娘的倒好哇，把這四字方針貫徹的這麼徹底！

　老夫真是小看你了嘿！

　你一個420塊錢的紅包就想敷衍我了？

　呸！真是不把老夫當回事啊！

　在腦子里義憤填膺的罵了一通，覺一輩子都沒罵過這麼多臟話。

　整日玩鷹，卻被鷹啄了眼，真真是氣壞了！

　張宣都想好了，紅包不還了，你歐勇還必須得拿野味來伺候老夫。

　面對智商簡短的大姐，張宣真是哭無淚，想說幾句都無從說起，下不來。

　怕人家聽不懂還特矯的流眼淚，那就糟了。

　那話怎麼說來著：本事沒有，氣還大。

　臨了只得道：“沒什麼不對呢，就是你不要總是蹲地上，也不要總坐著，這樣對肚里的孩子不好，沒事多去外面的曬谷坪上見見。”

　說著，他打量一圈四周，就問：“老媽呢？人去哪了？”

　“媽和姑姑、姑父帶著錢，挨家挨戶還賬去了。”提到這事，張萍就開心地抓著他手臂，一件佩服地說：

　“弟啊，媽和姑姑都告訴我了，說你是個大作家了，給家里掙了很多錢。

　你知不知道，鄰居們都羨慕你，都說你腦瓜子聰明，天生坐文倉，了不起咧……”

　我大作家了？

　我寫作掙了這麼多錢？

　周邊人都知道了？

　村里都在傳了？

　這是，這是滿謊言啊！

　我特麼的自己都不知道。

　張宣聽不下去了，他此刻真的到了來自親媽和親舅舅的惡意。

　明明白白地知道：這兩人是著自己往文化人方向走啊！把阮氏的書香傳承繼續下去。

　子油膩，穿個大衩就跑到后院用井水沖了個澡，洗了個頭發。

　一桶桶冰涼的井水從頭澆下，瞬間通了！

　舒服！

　難怪都說金窩銀窩比不了自己的狗窩，再世為人，這次是真切到了。

　村里似乎有所變化，卻又沒什麼大的變化。想想也是，自己離家才小半年，哪里能有什麼大的變化呢？

　無非就是有生產隊在修新馬路，修石拱橋。

　還有幾個家庭不錯的在老屋翻新。

　家里多了條黃狗，十多斤重了，大姐說是對門小賣部老板送的小狗子養大的。

　土狗一黃澄澄的，賣相不錯。但張宣是橫看豎看不順眼，原因很簡單：就在剛才，十字路口四條公狗爭一條母狗時，這傻貨是第一個被KO的。

　連母狗的配權都爭不到，留著這廢這廢有什麼用？

　老張家不需要！

　真的是，臉都丟盡了。

　坐在門檻上，張宣跟大姐說：“要不把它殺了吧。一，洗干凈，破肚剁碎，放點辣椒花椒，在來點蔥姜蒜片，油鍋里滾一滾，也是個頂好的菜。”

　黃狗似乎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不懷好意，立馬匍匐著子對他低吼，一連串低吼。

　張萍見了，直接一豬草板子扔過去，狗子立馬服了，搖頭擺尾來討好張宣。

　張宣嫌棄它，一腳踹翻。

　然而這狗子也不氣餒，爬起來渾抖了抖，又圍繞著張萍撒去了。

　大姐是個心的，那貨咬了幾次腳后，滋個笑臉又對狗子心花怒放。

　瞅了一陣，他忍不住捂額嘆惜，算是發現了：在老張家啊，這狗是第四聰明，大姐是第五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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