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緣堂後門有一堵不高的院牆，之前來這裡勘察現場時我留意過，翻過牆就是道緣堂的後院，一樓的門窗都著封條，院子裡有一株茂的槐樹，上面掛滿了信徒求來的許願牌，旁邊放著竹梯，應該是用來往樹上掛牌子用的，如今剛好靠在二樓的窗戶下面。

韓煜招呼銀月在院子裡面等著，我和他順著竹梯剛好能進到道緣堂二樓，我帶韓煜來這裡畢竟是不合規矩的，要是屠夫和雲杜若知道，指不定真會讓我停職，所以房間裡的燈不敢開，我特意帶來了手電筒。

手電的線在這漆黑的房間變得格外明亮，我盯著後面的韓煜進來後關好窗戶，免得被人看見，韓煜在我後拍我肩膀，我回頭纔看見，他示意我把手電給他。

房間還是保持著最初的原貌，鑑定科的同事除了提取指紋和拍照外並沒有移房間裡任何件，現在看看這房間和我上次來的時候擺設還一模一樣。

韓煜拿著手電照亮了正準備關的窗戶，左右兩邊分別著撕裂的黃紙，我如今知道那是道符，韓煜慢慢閉合上窗戶，撕裂的道符重合在一起。

韓煜手中的電筒開始慢慢順著窗戶移，這樣的道符一直滿了二樓所有窗戶的隙，韓煜的臉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不是二樓，一樓也一樣，所有門窗的隙都著這種相同的符咒。”我看出韓煜的疑給他解釋。“張松林裝神弄鬼也夠敬業的，把房間搞這樣，還真有點道家的意思。”

韓煜沒有理會我的話，用手想去窗戶上的符籙，被我一把抓回來，遞過去一雙手套。

“你是會畫七鬼斷魂符的人，你的指紋要是出現在這裡，估計你口才再好也沒用了。”

韓煜白了我一眼，邊戴手套邊對我說。

“這窗戶上不止一張符籙。”

“是的，鑑定科那邊也發現這個細節，不知道張松林是出於什麼原因，會在每晚關門後，在門窗的地方都上這種符籙，然後第二天再撕掉，一直重複這個事，鑑證科從殘留的膠水中分離出十一張符籙的碎角，也就是說張松林在自殺前十一天有這個習慣的，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讓他怕這樣。”

“張松林怕的不是人。”韓煜深吸一口氣，皺著眉頭回頭看我。“這是三清真君符，鎮鬼避煞所用，一般是用來驅鬼，張松林怕的是鬼！”

“鬼……”我被煙嗆到肺裡劇烈的咳嗽，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我尊重你的宗教信仰，不過我帶你這裡來是幫我看看，從你的角度有沒有什麼發現，你給我說鬼怪……要是真有鬼，那我飯碗也就丟了，麻煩你認真點。”

“我給你說了你又不相信，張松林就是招搖撞騙，天天接道家的符籙，這三清真君符是幹什麼用的，難道他還不知道，這是最基本的符籙教弟子都會的。”韓煜的認真讓我有些遲疑，他加重語氣。“看這窗戶上的符籙應該是張松林自己話的，依葫蘆畫瓢，有幾地方還畫錯了，可見這人本沒道行，不過他連續十一天在窗戶上這些，說明他是知道三清真君符的用途，這臨時抱佛腳，看得出張松林是真怕了，像他這樣的人招搖撞騙，欺鬼瞞神招惹上不乾淨的東西也不奇怪。”

韓煜說得頭頭是道，越是這樣我越後悔帶他來，張松林是神，韓煜何嘗不是，我找一個神來幫我查案，真不知道我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

我拿過他手中的電筒，以韓煜的格，他會在這個問題上和我糾結一晚上，道緣堂的二樓是一個大的開間，被張松林用雕花屏風隔斷臥室，在電筒線的指引下，我和韓煜看到了張松林的牀，很中式的楠木大牀，牀上的被子凌地堆放，牀下是一隻拖鞋，而另一隻在很遠的臺階。

雲杜若在這裡重組過案，據資料張松林是一個人獨住，案發當晚張松林應該是被什麼東西驚擾，然後倉促下牀，由於過度的慌，導致他只穿了一隻鞋。

我告訴完韓煜這些後，重新用電筒照到窗戶上，若有所思地繼續說。

“從張松林聯繫在門窗隙符籙這個行爲分析，可見張松林事先是知道有人威脅到他的安全，所以他纔會防備。”

“你到人威脅的時候會用幾張紙來抵擋嗎？”韓煜不依不饒進話。

我停頓了片刻，理論上張松林這個行爲的確有些奇怪，我對著韓煜苦笑，有示弱的意思在裡面。

“關於我們在宗教上的分歧現在先不談，姑且不管威脅到張松林的是人是鬼，很明顯張松林是知道危險的。”

我看著韓煜等他答覆，韓煜點點頭在這一點上他認同我的觀點。

“如果是你……”我說到一半停下來，我不能用韓煜的行爲去衡量其他人。“如果是一個正常人的話，在明明有防範的基礎上，發現危險降臨，一般第一反應是什麼？”

“我會抗爭到底，不管輸贏。”

“沒說你，我都說了如果是正常人，你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是正常人，在有能力的況下會反抗吧。”韓煜見我認真也不再擡槓，想了想回答。“不過張松林如果有能力也不會臨時抱佛腳，做這麼多無用功，說明他知道怎麼反抗也無濟於事，這種況下，本能反應……躲起來。”

“對！是躲！”我的手電照亮了韓煜的臉，黑暗中強烈的線讓他睜不開眼睛，偏著頭用手遮擋，目看在我後，然後慢慢放下手，線中我看見他指著我後。

韓煜的樣子突然讓我想起小時候那些黑貓黑狗看我的眼神，突然覺背脊有些發冷，雖說這些年我已經麻木地習慣了死亡和，但是一旦想起孩時的事，多都會到有些詭異，只是時間太長，七歲那年的高燒後，孩時的記憶也變的模糊，我曾努力地回想過，我在鏡子中到底有沒有見過其他人，只是已經完全記不清了。

我巍巍地順著韓煜的手指轉過頭去，手中的電筒隨之移，照亮了我後的楠木大牀。

“我猜他會躲到牀下。”韓煜的語氣很輕鬆，臉上還有戲謔的笑容。“喲，原來你也會怕啊。”

我長鬆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爲怕什麼，只是剛纔韓煜的樣子讓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特別是娘像鞦韆吊在屋樑上晃盪，我在下面踮著腳吹風車的場面。

“和你開玩笑呢，不用這麼認真吧。”

韓煜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看我一直沒反應，以爲我生氣了，我回過神表有些黯淡，順著手電的線去看牀底。

張松林的確是斂財不，奢華到睡覺的牀都是用楠木做的，低矮的牀沿下剛好可以躲下一個人，我彎下腰用手電照亮了牀底，用指頭在地面，長時間沒有被清理的牀底，在指頭的遊下很輕易地畫出一條線路。

“不會是在牀底，如果是的話，下面的灰塵應該留下張松林退的痕跡，下面的灰塵很均勻。”我直起對韓煜搖搖頭看著牀邊的鞋繼續說。“如果張松林第一個反應是躲到牀下，那他本不用穿鞋。”

二樓的房間很寬敞，裡面擺放的傢俱別緻有序，因爲是用雕花屏風隔開，所以整個二樓能輕易地一目瞭然，張松林如果真要躲，牀下是最好的地方，可他沒有選擇，除此之外……

我的目落到牀斜對面牆角的一個木櫃上，這應該是張松林放服的地方，我回頭再看看留在牀邊的那隻鞋，對著的方向剛好是那木櫃，手電筒照亮了淺黃的木櫃，我慢慢走過去。

忽然手裡的電筒開始不斷閃滅，我用力敲打幾下後，還是斷斷續續地明滅，應該是接不良，等我走到木櫃前，手電筒徹底地熄滅。

我小心翼翼拉開木櫃的門，黑暗中我看不清裡面的格局，手到掛著的服，中間是一個隔斷，再往下是一個一米高的空間。

如果張松林當時就是躲在這裡……

我一邊想著一邊拿著熄滅的手電蹲了進去，張松林的型比我要矮，我蹲在裡面都還合適，相信張松林也可以，我關上木櫃的門，從木櫃的橫條隙中我能清楚的地看見外面。

弱的月從閉的窗戶中艱難地投進來，我看見韓煜在昏暗的房間裡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這邊。

既然張松林躲在這裡，那爲什麼又會出現在地下室呢？

說明他最終是被人發現了，我在心裡默默地想著，一個把最後希寄託在木櫃裡的人，被發現後本能的反應應該是會抗拒，對於張松林來說，這裡是他最後安全的庇護所，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會離開這裡。 筆 更新快

所以他即便被發現也會拼命反抗。

想到這裡，我開始抱著僥倖的想法在黑暗的木櫃中索，張松林如果真反抗過，一定會在這裡留下痕跡，那樣的話我的推斷就是正確的。

指尖在平的木板中被尖銳的東西刺痛，我用力把那東西從隙中拿了出來，可惜手電還是不亮，我藉助微弱的月仔細的分別手中那尖銳的東西。

“是人的指甲！”

的聲音從黑暗的木櫃中傳來。

木櫃中並不只是我一個人，劇烈的刺激讓我手一抖，電筒掉落在木櫃裡，沉重的撞擊讓手電重新照亮。

線由下往上的照中，我清楚地看見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張人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