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為祖國人民繼續工作五十年,這可是您說的。”周從文辯解道。
“呵呵。”黃老微笑,搖了搖頭,“說大話麼,誰沒說過,講人定勝天也是要看勝的是哪個天。你用人力去改變超新星炸?開玩笑麼。”
“這個世界啊,都是安排好的劇本,錐之即是命運,很無聊的。”
黃老忽然一笑。
“周從文,說這些你是不是不明白?”
“我多明白一些。”周從文道。
“我的意思是……”黃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頭,“要是能把我的意識留下來,以后可以教出更多的學生,周從文你說我是不是相當于一直活著呢?”
冥冥中宿命的線猛然繃,旋即那條看不見的弦了一下。
弦著,轟鳴著,幾乎擊碎了周從文的意識。
原來是這樣!
“人,哪有不死的,都在琢磨著長生。我也有我的長生之道,能不能行,要看你。”
周從文看著自家老板,黃老的目清澈,宛如一汪池水,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老板,您這……一輩子都不忘了那點事兒。”周從文也很是無語,深深嘆了口氣說道。
“人工智能很強,我趕不上。”黃老用極其平淡的口吻說道,“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這是一件有著標志意義的事。”
“雖然現在大家都認為那只是國際象棋而已,算法簡單,而圍棋這類,人工智能就無法涉足……唉。”黃老嘆息,“圍棋早晚都要敗在人工智能手里。要是可控的話,的確是一條路,但是我不相信人工智能。”
周從文想到未來圍棋被人工智能打的落花流水,柯杰這位天才年被惡龍殺的要退出棋壇。
醫療呢?
似乎比圍棋還要簡單。
似乎換上人工智能后,一切現有的困難都不是困難。
人工智能出生就是“臨床經驗”富到了極點,比老板都要牛的那種存在。
人工智能做手可以不知疲倦,一直都于巔峰期。
人工智能穩定,沒有緒,不像是普通醫生……
好多多,但老板不信。
其實周從文知道,自己也不信任人工智能。
“一切都給你了。”黃老蒼老的手掌按在周從文的手上,仿佛把一個無形的傳承給自己這位古怪的弟子似的,“要聽組織安排,這也是我的安排。”
周從文沉默。
“我的大腦要是能為未來做出一點點的貢獻,就可以含笑九泉嘍。”
看著自家老板欣的樣子,周從文皺了皺眉。
“老板。”
“嗯?”黃老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周從文。
他的目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命運的而渾濁,依舊清澈,溪水一般。
“你是不是……”周從文說著,頓了一下。
黃老的眼睛瞇起來。
“是不是怕疼啊。”
“……”黃老一怔,緒微微變化,周從文知道,這惱。
“老板,話說您可不是那種人啊。”
黃老的表盡收于周從文的眼底,他心中篤定——老板說了那麼多大話,其實就是為了藏一個事實。
他怕疼!
作為一名醫生,各種患者都見過,周從文可以說是經驗富。
不說上滿了管子,用機維系生命征的況,僅僅是做搭橋手、后呼吸機吹幾天降低心肺負荷就已經讓患者極其難。
因為著管子,患者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用筆和紙寫字通就變了icu里的常態。
這一幕,老板沒見過,周從文深深知道。
而且看的多了,多多都要有同的想法,老板肯定也想過要是自己面對這種況要怎麼辦。
痛痛快快的死,還是茍活,這是一個問題。
老板很明顯已經做出了選擇。
“疼,我不是很怕。”黃老見周從文一語中的,深深嘆了口氣,“只是我都這麼一把年紀了,再遭罪就不值當嘍。”
他說的比較簡單,也很潦草,但周從文知道自家老板的意思。
“不說我,我做了選擇,你那種小孩子的思維不對。”黃老瞥了一眼周從文,繼續說道,“我死后的事就給你了。”
周從文滿心的老槽想要吐,但最后還是忍住。
“我和錢老閑聊,他一直認為西方的科技樹是錯誤的方向。但人類、尤其是西方世界點亮了這個方向,并且碾……唉,積貧積弱,雖然知道是錯的,但還是要先活下來再說。”
“你接替我為戰略科學家,要是能在人科學領域有所建樹那是最好的。”
“老板,用現在的話講,您說的是仙俠世界,不是科學世界。”
“管他什麼。”黃老道,“前綴的神經元生理電刺激科技已經半,要是能批量教育出手的醫生那是最好的。”
周從文撓頭。
他約知到自己視野右上角的系統就是見了鬼的神經元電生理刺激的產。
或許是很多年后自己給從前的自己安裝上的?
祖母悖論是一門比醫學倫理學還要艱復雜、充滿選擇、陷阱的難題。
周從文神沒事兒,他肯定不會在現在就琢磨。
只是今兒老板說的事事關重大,看樣子老板并不知道自己的,但所有話都指向了系統。
原來這特麼就是一個教學件……
周從文仔細想自己開的掛,心底微微茫然。
“不要相信人工智能,這個世界從來就沒什麼救世主。”黃老輕聲說道。
“老板……”
周從文剛要把話題扭回來,忽然病房的門被推開,柳無言和申天賜大步走進來。
兩人見自家老板神矍鑠,監護儀上生命征平穩,微微松了口氣。
“老板。”
兩人低聲音,異口同聲的說道。
“回來了。”黃老微微一笑,“坐。”
“老板,您……”
“我現在還好。”
現在,只是現在。
這一點無論是柳無言還是申天賜都清楚,老板肯定是在鎮痛藥、以及降藥的作用下維系生命。
一旦夾層破裂,幾秒鐘就會死亡。
兩人默默無語,躡手躡腳的坐在老板邊陪著老板聊天。
周從文知道自家老板要和自己說的話已經都說完了,他站在角落里,靜靜的看著自家老板。
“患者”拒絕手,作為一名醫生會怎麼辦?
要是別的患者,周從文肯定好言安,讓患者走的舒心。
但換做是自家老板,周從文束手無策。
老板娘的那句執著如怨鬼始終在周從文的心里回著。
自己穿越回來,心中執念如此旺盛,真就像老板娘說的那樣——如冤鬼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黃老和兩名留學海外的學生聊了將近半個小時,一笑泯恩仇,最后拍了拍申天賜,剩下的話都在無言之中。
中科院的人來看黃老,警戒等級明顯高了幾個層次,但在黃老的示意下周從文并沒有離開。
他是繼承老板缽的人,是要為戰略科學家的人。
無論如何黃老年事已高,幾個小時的對話頗耗腦力,接待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后黃老示意自己要休息一會。
老板娘把其他人都送走,包括周從文。
周從文出來后,眼睛里沒有神采,低頭沉思著。
那種悖論本是哲學問題,周從文從來都不愿意琢磨。想多了不長個,這是周從文的信條。
可當這個難題擺在眼前的時候,周從文也有些頭疼。
當電車難題的電車消失,只剩下難題兩個字的時候要怎麼辦?
周從文也不知道。
陸續有人來安周從文,但不管是肖凱還是沈浪,都被周從文無視。
他琢磨的只有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
不知過了多久,黃老的人走到周從文邊。
“周從文。”
“師娘。”
“老黃聽診,覺得差不多了。”黃老的人輕聲說道,“他準備睡一覺,泵鎮定藥和胰島素。”
胰島素……
低糖……
睡眠中死去。
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我還孩子都簽過字了,你們當醫生的謹慎,我聽老黃說過很多次。”黃老的人道,“老黃的意思是他自己給藥,但后事要你來。”
“師娘……”
“呵呵。”黃老的人笑了笑,笑聲中帶著些許不舍與懷念,但卻沒有悲涼,更多的是豁達。
“周從文,老黃也遇到過無法戰勝的人。”
“嗯?”周從文一怔。
“老黃當時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來一個結論。”
“活得越久越好,能活到最后才是勝利者?”周從文問道。
以他對自家老板的了解,雖然不知道那位強者是誰,但已經有所猜測。
而老板的格,最后得出這個結論也是正常的。
所以老板才會健康生活,才會忍耐住自己的“喜好”,用苦行僧一般的勁兒生生活到八十多歲。
要是沒有這次的意外,怕是老板能活到一百。
“要說這人啊。”黃老的人抬頭,看著周從文。
周從文膝蓋微微彎曲,像是蹲馬步一樣半蹲在老板娘面前,雙眼微微比老板娘的目低了幾公分。
人世間能讓周從文如此做小的,只有這麼一位。
“老黃平時說大話,不管什麼事兒,活著就要比死了強。”
“而你呢,執著如怨鬼。”
“你們爺倆還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師娘,我就是一時接不了。”周從文輕聲道。
“去吧,去再看老黃一眼。”黃老的人抬手,盤了盤周從文的小平頭,“師徒一場。因為有紀律,我也不知道老黃在搞什麼,但多能猜出來。以后你要是上心,或許冥冥之中還有相見的機會。”
周從文默然。
他雖然對哲學了解的不多,但上一世老板娘多次“教誨”,知道自家這位老板娘號稱明弟子。
王明的格以及睜眼花開的那種哲學與量子力學的觀察者效應殊途同歸,是唯心卻又不是唯心。
至于老板娘給了老板多大的影響,周從文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影響很大。
風、帆還是心,這些事兒周從文不想多琢磨,他有自知之明。
但老板娘竟然說出冥冥之中還有相見的機會,難道是量子坍態?
還是系統?
周從文看向視野右上角的系統面板,小家伙依舊半死不活。
這個學習系統似乎并不如何先進啊,周從文的思維已經被自己強行扭轉,努力不去傷老板即將離去的事兒。
“去吧。”黃老的人盤著周從文的頭,沙沙作響中說道。
周從文點了點頭,直起腰,陪著老板娘走進病房。
黃老半臥在病床上,一屋子的人都沉默著。
他微笑看著周從文和人走進來,招了招手。
“周從文,給我點煙。”黃老道。
“老板,這是病房……”周從文下意識的說道。
“別跟我說氧氣管道可以被點燃、引,那是糊弄患者的話。”黃老寬厚的笑了笑,右手三手指對著周從文了。
周從文用眼角余看著邊的老板娘,見沒有反對,而是走過去坐在黃老邊,便拿出一白靈芝給老板,出火機點燃香煙。
黃老深深的了一口。
吞云吐霧中,黃老舒適無比。
“周從文,以后煙。”黃老自己叼著煙,沒有一說服力的叮囑道。
“嗯。”周從文點頭,應了一聲。
“真是不想走啊。”黃老掃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兒孫滿堂,桃李滿天下,人生已經圓滿,還有什麼奢求呢?
當然有,活著始終是國人最樸素的念想。
可事無法挽回的時候安安靜靜的死去,也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黃老不慌不忙完煙,掐滅,把煙給周從文。
他親手了藥,喃喃說道,“醫囑是我下的,藥是我的,你們不要多事。”
病房中約傳來更咽聲。
滴滴滴~
黃老調節微量泵的滴速,找到一個合適的速度后深深的嘆了口氣,握住人的手。
“以后的路我不陪你了,還真是不中用的糟老頭子哦。”
黃老的人雙手握住黃老的手,沒說話。
周從文默默站在一邊,眼睛瞇著,看向自家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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