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日,杭太醫回了府,一擱下行李便趕來三房為謝琛診。
見到了人,他便皺眉,帶著三分不滿道:「四爺的哮癥雖不嚴重,素日裏小心照顧妥當了也就無甚大礙。可如今正值寒冬,天冷風大,四爺了涼,旁的病癥也就都被引了出來。一個不慎,這可都是要命的事。」
聽他說得駭人,又一臉正,謝元茂不由沉了臉。
陳氏則微微一低頭,耳上墜子搖晃幾下才停下來。用眼角餘打量著謝元茂的肩頭,心中不由有些不安起來。
昔日無子無靠,只得聽從三老太太的意思從謝家祖籍汴京那的旁支里過繼了一個孤兒。然而從未將謝琛當做過自己的孩子對待,莫說視如己出,便是當做一般孩子,也是難的。
只要一瞧見謝琛,就會想起自己無力更改的境來。
說來怕人恥笑,連男歡都不曾嘗過,便做了孀婦。親之時,旁無夫,同手中紅綢系在一的不過是塊牌位。只要想一想,陳氏便覺得舌尖泛苦。而嗣子的存在,恰恰也就無時無刻地提醒著,這一生便是場悲劇。
所以謝琛一府,便將人丟給了黃媽媽照料,自己不過佔個母親的名,平日裏輕易不願見他。
甚至於,連這孩子生過幾次病,書念的如何都不知,更不必說他喜什麼,不喜什麼了。
想著宋氏能借孩子生病為由來將謝元茂從外書房勾回來,也就能用謝琛做一樣的事。可誰知,這一回,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室中,謝琛躺在熱炕上,上蓋著暖和的厚被,面安詳。
先前那大夫膽子雖小,做事也瞧著不地道,可醫倒是不錯。等他為謝琛施了針,謝琛便好了許多。
可陳氏遠遠著他瘦削的子,只覺得一陣后怕。
若是那日謝琛真的一口氣不上來,一命嗚呼了,可如何是好?
本無子嗣,要是連過繼的兒子也沒了,還能拿什麼同宋氏對抗?便是三老太太,只怕也會因為做下的這件蠢事捨棄了!這般想著,陳氏卻不願意責怪自己妄為,只將錯都一腦推卸到黃媽媽上。
等到四下無人,便沖著黃媽媽冷笑:「好你個黃婆子,四爺這幾年都是你在照料著,他有哮癥的事,你當日為何不提?我平日裏倒是沒瞧出來,只當你是個老實本分的,可如今看看,休說敦厚,你簡直便是居心叵測!」
這般說著,不兀自懷疑起來,眼中冷銳之浮現,恨恨質問起來:「我許你黃白之,保你兒子的命,你地便應了,我還真當你心中激……哼,你老老實實代了!你可是收了芝蘭齋那廂的銀子,所以故意下套來與我鑽?」
「奴婢絕沒有外心啊——」黃媽媽先前還只是慌著,聽到陳氏說收了宋氏的銀子后,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急忙跪倒。然而又不敢去抓陳氏的管,只好低低伏著子一把抓住陳氏腳邊的椅子,哭道,「太太,奴婢原在您跟前多年,奴婢是個什麼樣的人,您還能不知嗎?奴婢便是被豬油蒙了心,也絕不敢做對不住您的事啊——」
聲嘶力竭地喊著話,可陳氏卻再也聽不進耳了。
陳氏將自己方才懷疑的事在心裏打個轉,越來越覺得是真真的。
去歲宋氏一進謝家的門,便四顯擺手頭富裕,惹得一眾原不肯去芝蘭齋當差的人都忙不迭想要換過去。黃媽媽的兒子有富貴病,單單憑著跟男人的月例銀子,那是斷斷不夠的。黃媽媽又自來的都是個會來事的人,若不然當初也不會將謝琛放心地給。也因此,黃媽媽定然會想要搭上宋氏那條富貴路,好為兒子多掙些買命錢。
陳氏翻來覆去地想了又想,只覺得一口惡氣湧上了心頭。
又憶起之前謝元茂因為謝琛的事,對充滿了不信任的目,便更是氣恨。
「抬起頭來!」陳氏斷喝。
黃媽媽以為是想明白了,要饒過自己,急忙鬆開了握住椅的手,退後些抬起頭來看。
誰知陳氏憤憤一抬腳,大紅素緞子白綾高底鞋便霍地朝面門踢來,鞋尖上綉著的鸚鵡摘桃過鼻,霎時帶出一片紅來。
黃媽媽離得極近,本閃避不開,只能生生了這一腳。陳氏力氣雖小,可這般距離踢來,仍踢得黃媽媽「哎喲喲」連聲痛著撲倒在旁,模樣極其可憐。
陳氏卻慢條斯理地收回腳,靜靜聽著黃媽媽慘了一會,才覺得心中惡氣消了些。
「好了,還能有多疼,皮糙厚的也忒能喚。」過會,陳氏聽得厭了,便叩叩邊上的案。
黃媽媽本就是人,方才便是疼那樣,也知道不能過了度讓陳氏愈加氣惱,只抑著聲音,恰到好地發出呼痛聲。這會聽到陳氏不願聽了,便急忙收了聲。
陳氏倒也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心裏雖認定黃媽媽背叛了自己,卻不願就這麼置,便道:「你既不肯認,那你便想個法子表表衷心給我瞧。仔細著些,若不然,你兒子的病便是好了也休想過太平日子!」
「奴婢明白、明白……」黃媽媽慌慌張張地磕頭,又道,「太太想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就做什麼。」
陳氏嗤笑一聲,「讓你表衷心,還得我親自發派事兒?」
黃媽媽當然不敢,只得強自鎮定下來,口出狂言:「請太太放心,奴婢這一回定然將事都給做得妥妥噹噹的!」
「也難為你方才陪著我喚了半天。」陳氏勾,「去庫房領一支山參吧。」
黃媽媽聞言,立時連面上的疼都給忘了。
……
而這會,謝姝寧卻正在陪宋氏一道疑著。
寫給江嬤嬤的信,也不知究竟到了沒有。
他們上京幾個月了,延陵那竟也一直都沒有主傳消息來。
不論怎麼想,這都似乎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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