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邊以秋在十一點三十五分出現在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打電話給他的那個人已經等了他差不多兩個小時。

聽到門口的靜，原本背對他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轉過，沒有半點不耐煩地揚起笑臉：“邊總，你這辦公室很氣派嘛。”

“錢爺，久等了。”邊以秋掃了一眼他後兩個西裝革履人高馬大的外籍保鏢，話說得客氣，然而事實卻是他掛斷電話又睡了半小時回籠覺，然後洗了個澡，再吃了個早餐才慢悠悠過來的。

“沒關係，有葉總監這樣的作陪，我覺得再多等兩個小時也完全不是問題。”錢贏邊說邊朝葉蓁看過去，眼睛裡的欣賞看起來相當真心誠意。

葉蓁維持著幹練得的笑容在心裡瘋狂吐槽：姓錢的你還真會給自己臉上金，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娘是來陪你的？作為玖安的死對頭，誰特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待我老大辦公室！

倒是邊以秋對錢贏的態度略有些意外，平白無故讓他等了兩個小時，這位素來張狂的錢爺居然沒有毫不滿。看來今天要談的事，一定對隆興，或者對他十分重要。

邊以秋迅速在腦子裡將目前玖安和隆興的業務都過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麼重合的地方，也就不存在競爭關係。至於Z市黑道，邊以秋自認他現在是個正經生意人，錢老三和九爺雖然結怨已久，但說到底是上一輩的事，九爺已經過世，他做為晚輩也給足了錢老三面子，只要他還沒老眼昏花，就不應該再放任錢贏跟玖安作對。這對他的聲和隆興的穩定都沒有任何好。

那麼問題來了，錢贏找他到底是為什麼？

“7-15地塊。”

“什麼？”邊以秋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要買那塊地。”錢贏邊說邊向後手，某位保鏢立刻會意，上前將一個牛皮紙袋遞了過來，待錢贏接過去後，又規規矩矩地退了回去。

錢贏打開紙袋拿出一份列印好的檔擺在邊以秋面前：“這是合同，你先看看。”

邊以秋睨了眼那份所謂的合同，並沒有手去接，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對面明顯自信過頭的男人：“錢爺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我這還沒說要賣，你連合同都擬好了。”

“邊總看完合同我們再聊？”

“不用看。那塊地我就沒打算賣——錢爺如果想進軍房地產或者酒店業，我們可以談談別的合作。”

“我沒想過要做房地產，也沒想過開酒店。我只是純粹地想要那塊地而已。”錢贏將那份合同又朝邊以秋推了幾分，指尖在上麵點了點，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邊以秋臉上，“六個億，你不虧。”

邊以秋幾乎要笑出聲來：“錢爺啊，容我提醒你一句，玖安當初拿下這塊地花了6.4億，這還不包括競標前後的公關費用。現在半島酒店的專案已經啟，價值早就遠不止這個數了。你只給我六個億，告訴我不虧？”

“邊總，也容我提醒你一句，酒店承重牆倒塌死工人的事，現在還沒了呢。就算重新施工將酒店建，一個死過人的酒店，你認為還會有那麼多客人去住嗎？”

“噢。”邊以秋臉上笑容不改，出口的話卻直截了當得讓錢贏措手不及，“錢爺這是要趁火打劫？”

既然都被看出來了，錢贏也不再掩飾自己的目的：“你要這麼認為也不是不可以。現在我還願意出六個億，說不定過段時間，它就不值這個價了。”

最後這句話，擺明就是威脅了。言下之意，邊以秋如果不同意賣這塊地，那麼錢贏一定會想辦法讓這個項目不能如期進行。工程進度拖一天就燒一天的錢，要是再出個事故死幾個人，那這塊地就算真廢了。

玖安是洗白了，可錢家還在道上混著，這種手段雖然下三濫，但不可否認，還是管用的，而且讓人防不勝防。

要是換個人，估計也就真被他嚇住了。但邊以秋是誰？他這輩子幹過最多的事就是威脅別人，而最不怕的，就是被別人威脅。錢贏想用這種不流的手段他低價出讓7-15，實在是有點異想天開。

“錢爺可真會開玩笑。這塊地在別人手裡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它在我手裡，就只會升，不會貶。”

“邊總這麼有信心？”

“如果不是看好那塊地的前景和價值，我也就不會花大價錢把它拿下來了。”邊以秋故作疑，“錢爺想要那塊地，難道不是看好他的地理位置和升值空間？”

錢贏一時竟無言以對。說看好吧，又一味地在別人的價；說不看好吧……，都不看好了還要這塊地幹嘛？

邊以秋仿佛沒看到他吃癟的樣子，自顧自地換了個話題：“錢爺剛才說不打算做房地產，也不打算開酒店，那這塊地拿過去，是打算做什麼項目？說出來我幫你分析分析，看看花六個億是不是值得。”

錢贏臉不怎麼好看：“這就不勞邊總費心了，隆興的新專案，暫時還需要保。”

邊以秋不以為意地笑笑：“既然是商業機，我就不多問了。不過7-15地塊於海灣半島，除了還沒開發出來的絕佳風景，現在還了無人煙呢。最適合的就是利用自然風，建度假村或者別墅區，隆興如果不打算涉足地產和酒店，還是不要盯著這塊地的好。”

錢贏冷笑一聲：“邊總，現在是我要買這塊地。至於我買回去做什麼，好像不歸你管吧？”

“這倒也是。”邊以秋笑得一臉無害，“可現在這塊地在我手裡，我並沒有說要賣給你呀。”

“邊總不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嗎？”

邊以秋特別誠懇地建議：“我覺得應該考慮的是你，這塊地真的不適合做別的項目。”

“多謝提醒。我是應該回去‘好好’考慮一下。”錢贏傾按到那份合同上，近距離面對著邊以秋，是個十分有攻擊的囂張姿勢，“不過，我還是更期待邊總改變主意。”

邊以秋笑得雲淡風輕：“那可能要讓你失了。”

錢贏沒再多說什麼，收回合同轉離開。在他的影消失在辦公室的同時，邊以秋臉上的笑容也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瞬間蹙起的眉頭。

他倒不是怕了錢贏話裡話外的威脅，他只是想不明白，錢家為什麼會突然想要這塊地？當初7-15地塊公開招標，錢老三應該是知道的，那時候都沒出手，現在卻要從他這個對頭手裡買，怎麼看都不合常理。

或者，需要這塊地的並不是隆興，而是錢贏？畢竟去年競標那會兒，這小子還沒從國外回來。如果是他想要這塊地，邏輯上是比較說得通的。可是不做房產，也不開酒店，這塊地他能拿去幹什麼？

一直站在他後當背景板的左誠默默關上大門。邊以秋聽到聲音轉頭看他一眼，問道：“你聽出什麼問題了嗎？”

“聽出來了。”左誠說。

邊以秋挑挑眉：“聽出什麼來了？”

左誠活了一下指關節，咬牙切齒地說：“錢贏這小子欠。”

“……”邊以秋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不要總是用拳頭想問題，要用腦子。”

“哦。”左誠乖乖放下手，小聲嘀咕，“不是你自己說的遇到這種欠的先用拳頭教訓，把人打到服為止嘛。”

邊以秋掏出手機打電話，順便瞥他一眼：“嘀咕什麼呢。”

左誠反應敏捷地回答：“十二點半了，要不要去吃飯？”

邊以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跟何敘聊幾句，你先下去點菜。”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何敘的聲音：“邊老闆，怎麼大中午的打電話給我？”

“請你吃飯，來不來？”

“我剛從法院出來，下午還有庭審。留到晚上行不行？”

“不行，邊老闆請客的機會稍縱即逝。”

“得，你還是說正事吧。”他才不會以為邊老大打電話給他真是為了請他吃飯。

邊以秋把剛才的事簡單說了一下，然後讓他去查錢贏最近的行蹤和態。

“查得詳細一點，包括他去過什麼地方，幹過什麼事，接過什麼人，我都要知道。”

何敘吊兒郎當地說：“他一晚上搞幾次你要不要知道？”

“如果你有本事能查到的話，我不介意啊。”

“好嘞，等我消息。”

掛了電話，邊以秋轉往門外走。剛走到門口，電話就又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眼底迅速浮上一抹與剛才截然不同的笑容，連說話的語調都不由染上幾分笑意。

“柯爺，今天的午餐還合胃口嗎？”

柯明軒那邊好像也在走路：“不知道，臨時要接待一個重要客戶，我給小徐了。”

“便宜那小子了，今天的可是四季酒店悅瀾軒主廚招牌菜。”

柯明軒笑了笑：“小徐每天幫我簽收午餐也不容易。我最近工作比較忙，不一定都會在辦公室，你不要再訂餐了。”

“知道了。你打電話過來就為了說這個？”邊以秋走出辦公區，摁下電梯下行鍵。

“還有一個事……”柯明軒話說到一半，人已經到了酒店大堂，於是轉頭對同行的裴思遠說了句“你先進去”，然後才又重新接上前面的話，“昊天投資四月之前要出審計，收購玖安19%的權屬於重大事項，兩個公司都必須公告，這對玖安可能會造不好的影響。我的意思是直接再給你轉回去，價錢方面就按照當時的收購價，你有沒有意見？”

電梯“叮”一聲在面前打開，邊以秋抬腳進去：“按當時的收購價？那你可虧大了。昊天的東會同意嗎？”

“只是不賺而已，不算虧。”

“生意場上，不賺就是虧。當初收購價是18.5，今天上午玖安的收盤價是43.7，下午可能還要往上漲。19%的權，你知不知道你放棄了多錢？”

柯明軒笑得十分歡樂：“沒關係，當聘禮了。”

“柯總果然大手筆。”邊以秋說完才發現好像哪裡不太對，“，為什麼不是你的嫁妝？”

“我的嫁妝必須不止這麼點。行了，別扯淡了，按照我說的做。你儘快安排人跟昊天接洽，把權轉讓的事辦了。”

“柯明軒。”邊以秋突然開口他。

“嗯？”

“那什麼，要不……別轉回來了。”

柯明軒那頭安靜下來。

邊以秋看著轎廂螢幕上一層一層往下跳的數位，竟然有點張。他在心裡默默地說，如果電梯到了一樓姓柯的還不回答，他就掛電話。

10，9，8，7，6，5，4，3……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柯明軒在電梯到達之前終於開口。

“我知道……”

柯明軒打斷他：“意味著，昊天會為玖安第二大東，對玖安的經營決策擁有絕對的表決權和話語權，如果昊天再多收購市面上1%的份，就有權利要求你們做合併報表，玖安的所有商業機在我面前都將變明的。你就不怕我背地裡耍點什麼手段，把玖安直接吞了？”

1……

“玖安沒你想的那麼好吞。”電梯門打開，邊以秋大步流星走出去，“你別忘了我隨時可以增稀釋你的權。而且，你要求我做合併報表我就得同意麼？最大的東仍然是我，我對玖安才有絕對的控制權。”

“如果我私底下收買其他東，份數超過你了呢？”

“柯明軒。”邊以秋扯了扯領帶，心裡有些冒火，“你非得這麼跟我較勁嗎？你要把商場上那些算計都用來對付我？”

“我當然不會對付你。”柯明軒歎了口氣，“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如果你實在不想收回這19%的權，那我們就換互持吧。”

邊以秋猛地停下腳步，後面有個姑娘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下來，差點直接撞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邊以秋給人連連道歉，柯明軒在電話那頭笑得樂不可支。他拿著手機往旁邊站了站，不太確定地問，“柯明軒，你剛剛說什麼？”

“咳。”柯明軒握拳抵在邊輕咳了一聲止住笑，“我說，換互持。玖安19%，換和晟19%，這樣咱們雙方的利益就綁在一起了，想分都分不開。怎麼樣，邊總，考慮一下？”

“柯明軒，你他媽的……他媽的……”邊以秋思考了半天，愣是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心十萬隻草泥馬狂奔而過的心，最後只能憋出一句，“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啊！”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到可能有人對某些專業語看不懂，那什麼，我還是簡單解釋一下。

1、關於財報審計，大部分公司會在每年4月30號之前完上年度財報審計；

2、上市公司的財務報告、權變更、東變更等重要事項，必須公告；

3、對於上市公司而言，超過10%權的都算是大東了。當然，每個公司況可能不一樣哈。本文設定邊以秋自己對玖安的持比例也才30%多（後面會有相關劇，這裡是個伏筆），所以昊天持有他19%肯定會影響玖安東會格局；

4、柯總提出的份互持就是字面意思，兩個上市公司互相持有對方的份，這是為了讓雙方利益連接，一般適用於有戰略合作的公司。當然，柯總提出這個也是有他的原因的（這個還是後面會寫）；

5、邊老大說柯總有病，是因為和晟的市值比玖安高很多（這一點在前面很多地方我都有晦的提過了哈，不要說我瞎寫哈），相同比例的權所代表的市值完全不對等。

6、最後聲明一下，我不是要寫商戰，我真的不是要寫商戰……但是，後面的劇會涉及到量相關容。你們有什麼不明白的再問我，我真的已經儘量寫得非常非常簡單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