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就壞在當年盧廣原出兵黑沙城後，並無神兵殺出，才會全線潰敗。

季燕然微微屈起手指。

周九霄一字一句道：“那是因為先帝許下的側翼援兵，遲遲未到。盧將軍曾與先帝商議，共同訂下了這破城的計謀，為免軍洩，他連副將都一併瞞著，這才有了所謂的‘謀略不足與冒進’。可誰知一切都是圈套，當時謝家已倒，王城風雨瀟瀟，四野盛傳盧將軍裡通外國，先帝便因此起了疑心，索趁著黑沙城一事，徹底除了這個後患。”

當年極力勸阻的副將以于戰時亡，但地方錢戍樓還在，隨時都能找來詢問。

此外，昌也是千真萬確，曾拼死率領一支親兵自黑沙城突圍而出，晝夜兼程北上王城，奢能求取援兵的。

周九霄道：“有許多人都見到了先鋒，他當時風塵僕僕，滿的痂都了棕黑。可先帝在翌日上朝時，卻提也未提此時，先鋒也自那時徹底消失了。”

雲倚風看了眼季燕然，這段描述倒是與孜川圖的出現相符。應當是昌在離開皇宮後，得知盧廣原已戰敗亡，便逃到月華城鳴寺中，編纂了兵書與圖，後又流落前往北冥風城，在那裡家立室。

“有許多事，都並非像王爺雙眼所見、雙耳所聽的那樣。”周九霄道，“其實我大可以對阿碧姑娘的病癥視而不見，替自己求份安寧的，但最後還是想見王爺一面。”

“從縹緲峰賞雪閣開始，你的所作所為，可不像是只想求份安寧。”季燕然並未留他面，又問，“當年謝家小姐，現人在何？”

“不知道。”周九霄搖頭，“當年我將人接出王城後，就按照盧將軍的意思，將送往了南疆野馬部族，往後再無音訊。”

南疆，野馬部族。聽到這個名字，雲倚風立刻就想起來，藏在自己繈褓中的那封書信，是昌在病逝前親筆所書，也是叮囑羅畫母子前往野馬部族，投奔首領鷓鴣，並且還提到了“姑娘”——現在看來，那極有可能就是謝含煙。而信裡寫到的另一些事，包括懊悔未能搬來援軍、怒斥先帝聽信讒言陷害忠良，皆能與周九霄今日所言一一對應。

真相似乎已經浮於水面了。白河一事尚無證據，但黑沙城與盧將軍的離奇戰敗，條條線索都表明，的確與先皇有不開的關係。

耶爾騰在旁不涼不熱道：“若論起玩弄權謀，誰又能是大樑皇帝的對手，我今日也算長了見識。”

“大首領的見識，還是漲在別吧。”雲倚風與他對視，“明知此二人乃大樑要犯，卻仍縱容他們留在青草原，只憑這點，便看不出首領有任何和平的誠意。”

“大首領待阿碧姑娘深義重，為救心之人的命，自是赴湯蹈火亦無所懼。”周九霄搶先道，“這一點，倒是與王爺頗為相似。”

“我對你們的君臣恩怨並無興趣。”耶爾騰站起來，“還有，葛藤部族收留誰，驅逐誰，都是我自己的決定，不到外人指手畫腳。既然事已經說完，那我們也該走了。”

周九霄也道：“那我便先走一步，王爺，雲門主，告辭。”

外頭天漆黑，耶爾騰登上馬車，不滿地看著周九霄：“你先前可沒說，這城裡還藏了一個人。”

“但他有用，不是嗎？”周九霄低聲音，“大首領，莫忘了我們的計畫。”

耶爾騰警告：“這種事，我只能容忍一次。”

周九霄低頭：“是。”

楊博慶也鑽進馬車，一行人向著客棧的方向去了。

將軍府裡，雲倚風站在季燕然後，替他輕輕按著太，輕聲安：“那群人各有鬼胎，目的都快明晃晃寫在臉上了，王爺又何必放在心裡。”

“可還有先鋒那封信函。”季燕然握住他的手，將人拉到自己懷中抱著，“你當真沒有任何想法？”

當初兩人看到時，頂多只能想到盧將軍被困黑沙城，先帝拒派援兵，至於為何拒派，或許是出於戰局考慮，又或許真如昌所說是聽信人讒言。但無論哪種，都只能算作決斷失誤，與今日周九霄所言的，先故意導盧廣原出兵黑沙城，卻又遲遲不踐行約定、增派援軍相比……季燕然歎氣：“我現在真不知該怎麼往下查了，或許等阿碧恢復記憶後，能問出謝小姐的下落。”

“耶爾騰與大樑叛臣暗中勾連，冒這麼大的風險，我不信只為救心的人。”雲倚風住他的下，“況且周九霄主找上葛藤部族，背後究竟藏有什麼目的，王爺應當心知肚明，那第三個條件，怕是不好對付。”

“我明白。”季燕然點頭，“第三個條件暫且不說，現在至有個阿碧，聽起來和你的過去千萬連，先將治好吧。”

烏恩與格兄弟二人，也已經出發去找阿碧囈語時提到的“多吉”，看能不能撞大運，恰好將此人尋得。

“時間不早了，回去歇著吧。”雲倚風拉著他站起來，“今夜寒涼，王爺好好泡個熱水澡，我去看看平樂王，他方才躲在門口，親耳聽到楊博慶說楊妃當年濺長階一事，怕也到了刺激。”

李珺不在自己房中，雲倚風找了一大圈，最後發現他正在廚房裡，紅著眼眶一臉悲切，守著爐子煮紅棗酒釀蛋呢。

……

“母后在世的時候，經常親手煮這道甜湯給我吃。”他說著說著，難自抑，眼看著又要哽咽。雲倚風趕忙結果他手中湯勺，安道，“沒事，楊太妃在天有靈，若能看到平樂王如此……康健，定十分欣。”

李珺越發沮喪：“我果真一無是。”

“也不是。”雲倚風幫忙往鍋里加糖，“至平樂王有審，你想想宮裡那彩大缸。”

李珺想著那口大缸，醜得牙都疼了：“確實。”

“來，喝一口，心裡就暖了。”雲倚風將酒釀蛋盛出來，眼神關切。

李珺大為，趕喝了一口，苦著臉道：“甜，齁嗓子。”

“甜點才好。”雲倚風攬住他的肩膀，“幫我個忙。”

李珺放下碗：“什麼？”

雲倚風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李珺驚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你這是什麼要求？”

“救人呢，就那碧瞳傾城的人兒。”雲倚風道，“像平樂王這般憐香惜玉的人，定然不會推辭。”

李珺：“……”

我我我確實想推辭。

但推不掉。

雲門主是誰，一旦忽悠起來，前三百年後三百年，皆無人可敵。

他鄭重許諾：“幫完這個忙，往後我天天燉湯給你喝，養生，滋補，益壽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