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能放兒姑娘離開。”劉嫂子面堅毅再次強調。
德全愣了一下, 這個念頭與腦子里的想法高度重合。
但是,這是太皇太后的口諭。
“為何?”
劉嫂子上前解釋道,“阿翁, 媳婦剛剛打西廂房過來,兒姑娘很有可能是害喜了!”
“什麼, 害喜?”德全聲音拔高了幾個度,旋即領會了那兩個字的意思, 銳利的眸子瞬間綻放芒,高興地手舞足蹈,
“果真如此?”
劉嫂子見公公反應過大,哭笑不得, “媳婦也是生養過兩個孩子的人了, 怎麼會認錯, 兒姑娘面蠟黃, 神懨懨, 有嘔吐之狀,十有八九是害喜之癥。”
德全眉頭如撥云見日般散開,一狂喜涌上心頭,
“兒呢?”
“怕是已經到了側門!”
德全一聽丟開手里的事務, 急吼吼朝側門奔去。
而此時, 程兒已打點好行裝, 跟著那宮出了崔府。
說是行裝其實只有自己那個包袱,崔奕給的賞賜一件未拿,只帶了兩百兩銀子傍。
門口有兩輛馬車,一輛供程兒主仆坐,一輛裝滿了藥材被褥用等資。
程兒看了一眼就知道德全肯定打點得妥妥帖帖。
帶著人,與崔家的仆從等候在那里, 陳佑牽著一匹馬站在一旁,臉很是沉。
那看見程兒出來,瞥了一眼,被那容貌給驚到了,暗想難怪崔奕舍不得放走,果然國天香,氣度不凡。
昨夜又聽說程兒實則是宦人家出,就不難理解崔奕對如獲至寶。
只可惜誰擋了蘇家五小姐的路呢!
暗自慨了一番,冷聲吩咐,“快些上車,莫要遲了。”
程兒一言未發被絮兒扶著上了馬車。
而這個時候,德全已經急匆匆殺了出來。
“慢著!”
那見他追來,臉不快道,“怎麼,德管家還想抗旨?我已經寬容了一個晚上,已經是極限了,若是你再攔著,我不得去宮里稟報太皇太后,說這崔家小妾抗旨,看你明天還能不能見到活人!”
德全一席話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著那,臉上沉得出水。
他原想說程兒很可能懷孕了,不能離開,可是他留了個心眼,萬一這些人弄出什麼小作害了孩子怎麼辦?德全不敢賭。
得先去找侯爺,除了侯爺,誰也攔不下來。
他哼了一聲,隨后拉著陳佑低語幾句,才皮笑不笑道:“姑姑多慮,你們路上慢點,程姑娘可是侯爺心尖上的人,怠慢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陳佑深深瞥了一眼馬車,揚手吩咐大家緩慢前行。
那看見德全不死心,擔心出變故,自然是催促疾行,偏偏那車夫是崔家的人,得了陳佑的暗示不急不緩行駛,那也奈何不得。
心想著崔家離西城門口近,只要把程兒送出城門,就算完任務了。
這邊德全目送馬車遠去,連忙轉去了正門,
“去個人,將沈老太醫請過來。”
“那個,去把.....算了,還是我親自去。”
德全急吼吼地一嗓子吩咐完,著憨憨的大肚子出了崔府大門,
“快牽馬,我要蘇府尋找侯爺!”
德全不擅長騎馬,這一次卻是鉚足了勁,拽著韁繩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蘇家。
昨夜崔奕徹夜未眠,霍江終于在五更天把那柳神醫給找到,擰到了蘇府,那柳如花一通施針,幸得將老太傅從死神那里拉了回來。
待老太傅安穩睡后,崔奕這才疲憊地從室退了出來。
這個時候陳琦終于得了機會,連忙上前迎了過去。
昨夜陳佑過來悄悄把事告訴他,他心急如焚,偏偏崔奕一直守在老太傅塌前,寸步未離,直到此刻才終于。
那老太傅也是,自己兒子都不要,只是拉著崔奕不放。
崔奕神極為疲憊,按著眉角朝旁邊廊下走去。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陳琦焦急道,“侯爺,昨夜您蘇府后,太皇太后派人去了崔府,下了口諭連夜要將兒姑娘給送走!”
崔奕聞言臉陡然一變,瞬間沉得可以滴出水來,“有這等事?”
“是的,德管家勉力拖延,才終于拖到天亮出門,太皇太后的人一直守在崔府,想必現在已經出發了。”
崔奕臉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正要吩咐,卻見迎面一子帶著人款款而來。
“姐夫,時辰不早了,我已派人將您的服取來,早膳也給您備好,您在這里換了裳去上朝吧。”
崔奕眸冷厲,聽到“姐夫”兩個字眉頭蹙起,掃了蘇凌雪一眼,才恍惚想起應該就是蘇凌霜的妹妹,太皇太后要他娶的人。
他冷冷開口,“蘇姑娘,我與你姐姐不曾親,清清白白,切莫污了你姐姐的名聲。”
蘇凌雪聞言面一白,一雙麗的丹眼竟是蓄滿了淚水,委屈地點了點頭,
“是我造次了,那姐夫.....那侯爺快些洗漱吧。”
崔奕沉著臉了廂房,過了一會穿戴朝服出來,也沒看蘇凌雪一眼,更顧不上用膳,大步朝蘇府大門走去。
出了門,霍江和諸葛均就迎了過來。
崔奕掃了一眼霍江,厲聲下令,“你現在就去西城門給我把人攔下來!”
“是!”
“侯爺!”諸葛均卻在此時上前,拱手道,“侯爺且慢。”
“怎麼?”
“這是太皇太后的口諭,您這麼攔人,萬一太皇太后怒,直接賜死了兒姑娘怎麼辦?您要留人,需要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世家規矩擺在那里,太皇太后賜婚送人,也是說得通的,您又是當朝帝師,也不好明著對著干,何況您正跟徐淮斗法,被史參您一本,告您藐視皇權,就麻煩了。”諸葛均到底是謀士,眼觀大局。
崔奕冷笑一聲,寒潭的眸子里厲芒綻現,
“好一個世家規矩?太皇太后賜婚,本侯答應了麼?”
崔奕不再理會他,而是直接看向霍江,臉如寒鐵般沉,“霍江,給本侯把人給護住了,出一點岔子唯你是問!”
“遵命!”霍江立即提氣,飛上馬,朝西城門奔去。
諸葛均先是訝異了一下,隨后苦笑不語。
看來太皇太后此舉,了崔奕的逆鱗,只是他聽說昨夜老太傅最兇險的時候,拉著崔奕的手,已經把蘇凌雪許配給崔奕,難道崔奕要違逆麼?
事實上,若是沒有這檔子事,崔奕大概也會順水推舟應下這門婚事,偏偏太皇太后拿程兒開刷,侯爺不能容忍。
這樁婚事怕是還有變故。
諸葛均不再多言,隨崔奕上了馬車,直奔朝廷,今日是朔大朝,一場針對徐淮布局已久的爭斗要拉開帷幕。
這邊德全在蘇府撲了個空,又直奔宮城。
好在在宮門撞到了陳琦,
“陳琦,侯爺呢?”
“侯爺去太極殿上朝了!”
“哎呀呀,這可怎是好,太皇太后下旨將兒給送走了!”德全急的滿頭大汗。
陳琦也是滿臉怒容,“侯爺知道了,剛剛已經派了霍江去攔。”
德全一聽便松了一口氣,霍江是個武夫,更是個死心眼,除了崔奕的話,誰都不理,這樣的人就是那也拿他沒辦法。
“那就,你去朝門口候著,侯爺一出來,就說我在署區等他,有要事稟報!”
陳琦不疑有他,連忙折進去。
朝是皇帝與大臣上朝的地方,外朝是各衙門辦公之地。
外朝之間有道小門,陳琦平日便候在此,往就不許人進去了。
陳琦到了小門便跟一相小太監遞了話,讓他去太極殿那邊候著,一旦崔奕出來就將他請出來。
小太監急忙去太極殿那邊盯著。
這邊德全也著汗帶著崔奕的令牌,進了署區的尚書府,在尚書府后院等著崔奕回來。
此時,霍江帶著幾名侍衛趕到了西城門。
眼看馬車要出城門,而陳佑正在那邊周旋,霍江忽的提氣一個飛,落在了程兒那輛馬車前面的車轅上,勒住了韁繩。
那看到節骨眼上出了變故,頓時大怒,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攔車!”
霍江長得高大威猛,臉上還有個疤,平日不笑就嚇人的,笑起來更是猙獰不堪,人瘆得慌。
他愣是連個眼神都沒給那,只低聲朝馬車的程兒道,
“兒姑娘,侯爺派我來接你回府。”
那見霍江對視無睹,鼻子都給氣歪了。
“簡直膽大包天,太皇太后口諭要把程兒送走,崔奕是要抗旨?”
霍江聞言這才冷冷瞥了過去,角扯起,滿面猙獰,
“喲,你們趁著我們侯爺不在,把侯爺妾送走,這等齷齪事都做得出來,還污蔑我們要抗旨?”
那一張臉氣得通紅,“你罵誰齷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太皇太后的令牌在此,你眼瞎不!”
城門口正是人多的時候,不百姓見這邊鬧出靜,都駐足圍觀。
霍江不慌不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跳下馬車,愣是鼓著腮幫子掃了一眼那令牌,漫不經心道,
“這位老姐姐,太皇太后份尊貴,怎麼可能干得出來這等事,你這令牌莫不是偽造的吧?”
那這下氣得角直,險些站不穩。
偏偏霍江還一副很正義凜然的樣子,指著馬車跟圍觀百姓道,
“諸位,這馬車里坐著我們家侯爺的心尖人,今日晨起突然有人冒著太皇太后的名頭來府上捉人,說要把送走,你們說,這不太像是太皇太后干出來的事吧?”
“那肯定不是,我聽聞太皇太后出蘇家,最是溫和慈善不過了,肯定做不出這種不近人的事來!”
“就是!”
周邊許多人都連聲附和。
誰也都知道崔奕孤苦多年,被徐淮嘲笑無子,這才剛剛得了一位小妾,太皇太后要把人送走,十分不講道理。
霍江攤了攤手,朝那道,“瞧瞧,你說你是奉太皇太后之命,莫不是誣陷老人家?”
那聞言氣得差點噴,一張臉又紅又腫,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佑在一旁瞅著霍江這一波作,只有兩個字。
服氣!
論蠻不講理,能把黑的說白的,把白的說黑的,霍江堪稱第一。
更重要的是,這位侍衛首領一向目中無人,除了崔奕誰的面子都不給。
所以什麼太皇太后,皇太后,他一概不放在眼里。
說他抗旨?去找崔奕!
反正他是崔奕的人,死都不怕,他還怕什麼!
那大有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苦楚。
霍江見把人給唬住了,這才走到車窗邊上,
“兒姑娘,侯爺昨夜在蘇府一夜未休,今日晨起又去上朝,他并不知道太皇太后下了口諭,你且放寬心,隨我回府。”
霍江說完,白的窗紗一未,
過了一會,傳來程兒疲憊又清冷的聲音。
“不必了。”
程兒掩下虛白的眸子,淡聲吩咐道,
“霍統領的心意,兒心領,只是這是太皇太后的旨意,便是陛下也奈何不得,你別給侯爺落人把柄,快些送我出城。”
霍江聞言皺了皺眉,看向陳佑,示意陳佑去勸。
陳佑深深嘆了一口氣,程兒堅持要走,肯定是因為崔奕要娶妻。
這麼多年來,他們這些屬下,整日盼著侯爺娶妻,好給他們生個小主子,大家也都有奔頭,如今崔奕真的要娶妻了,他反而高興不起來。
這主母還沒進門,就要把小妾送走,今后還不知道是什麼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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