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太太從角門進了縣衙后宅,看起來神清氣爽,心舒暢,穿過菜園,直奔正院。
剛進了正院,就聽到茶水房傳出一聲驚呼:“真的?”鐘老太太嚇了一跳,腳下打個彎,直往茶水房就要訓斥,這個家里,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沒等走近,茶水房里又傳出一聲驚呼:“啊?真的真的?真的嗎?那些東西是因為……啊?真的?四品呢!才三十歲!嗯嗯嗯嗯!你真看到了?象神仙一樣!真的啊!那麼有錢,四品,長的又好看……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說……”
小孩子的聲音,有點兒象小九兒,另一個人是誰,聽不清楚。窗戶關的嚴嚴實實,鐘老太太兩步邁過去,猛推了幾下沒推開,卻驚了屋里的人。
“快跑!”側門咣的一聲,一陣腳步聲從側門跑遠了。
鐘老太太趕繞過去,可是人早看不見了。鐘老太太叉腰站在屋角,想著聽到的這幾句話,略想一想,就心頭一陣接一陣跳,三十歲的四品,長的好看,有錢……只有議親才會說這些,這是誰要議親?還能有誰!
這事怎麼不知道?這事竟然不知道!
鐘老太太被這幾句話勾的心里跟貓抓一樣,略一多想又惱怒無比,這個家里,竟敢有事瞞著!
鐘老太太直奔后廚,小九兒沒在后廚,鐘老太太抓著個婆子問了,直奔后園,轉了大半圈,捉住小九兒,拎著耳朵將拖到一僻靜地兒。
“死丫頭!你老實跟我說!剛才你跟誰在茶水房閑磨牙?快說!”鐘老太太擰著小九兒的耳朵往上提,直提的小九兒只有腳尖連著地。
“老祖宗饒了我!我沒有……沒在茶水房,我跟九娘子在一起,不信你問九娘子,我一直跟九娘子在一起,剛剛九娘子讓我過來摘幾朵花……”小九兒疼的哭的沒人腔。
鐘老太太甩開小九兒,拍了拍手,九娘子,那就全合上了,那個死妮子,人小鬼大。鐘老太太不理小九兒了,轉往前衙去找梧桐。
鐘老太太一路風火找到梧桐,劈頭問道:“王同知送的那一車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老實跟我說!”
“什麼怎麼回事?”梧桐丈二金剛不到頭腦。
“你是真糊涂,還是跟老娘我裝糊涂?”鐘老太太火氣往上竄,這個家里,一個兩個的,都敢欺瞞了!
“我的親娘唉,您老到底問的什麼事?我哪敢跟您裝糊涂?”梧桐是真糊涂。
“那一車東西,送來的時候,怎麼說的?”鐘嬤嬤打量著梧桐,看樣子真不知道,也是,他一直跟在老爺邊……
“是王同知府上一個管事送來的,說是他們老爺太太給兩位爺和兩位姑娘的見面禮,剛說到這里,五哥兒就到了,沒說啥,就收下了,就這些!能有什麼?干娘怎麼想起來問這個?”梧桐被鐘老太太劈頭蓋臉問的莫名其妙。
“你真不知道?”鐘嬤嬤疑了。
“知道什麼?干娘有話明說,您又不是不知道,兒子最不會猜啞謎兒。”
“我聽說……”鐘老太太把梧桐揪到角落里,嘰嘰咕咕將從小九兒那兒聽到的幾句話說了,“……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
“唉喲我的干娘唉!從進了城,老爺和兩位爺兩位姑娘就分兩路,我一直跟著老爺,蹲在帥司衙門口一步不敢,我哪知道爺們和姑娘那邊的事兒?我也奇怪呢!王同知那麼大的一個,跟咱們老爺差……至這麼遠!”
梧桐盡力把兩只胳膊往兩邊,“怎麼反倒給咱們老爺送上禮了?干娘你不知道,那管事那客氣的,嘖嘖!怪不得,怪不得!”梧桐拍著掌,恍然而悟,怪不得五爺一句客氣話都沒說完,就把東西收下了。
“那王同知你見過沒有?聽說才三十歲?”
“親眼見!他跟老爺一起出來,長的是好!哪象三十歲,看著最多二十出頭,我在門房里跟人說話,聽他們說,這位王同知在咱們兩浙路,除了羅帥司就是他了!那位關副使雖說比他品級高,可關副使不管事,聽說羅帥司最信任這位王同知,王同知在羅帥司面前說一句是一句,他們還說,王同知這樣的人,是當丞相的大才,早晚位極人臣。”梧桐眉飛舞,越說越興,好象就這麼說一說,這未來的丞相,就能粘上共同榮耀了。
“他府上有幾房小妾?太太脾氣格兒怎麼樣?大度不大度?”鐘老太太問的都是關鍵問題。
“王同知家里豪富。”梧桐說到豪富兩個字,羨慕的嘖嘖不已,“聽說他最人兒,家里……得有好幾房小妾吧,聽說王同知和太太是自小訂的親,太太娘家雖說也是豪富,卻到現在都還是商戶,聽說賢惠的很,也不敢不賢惠不是!”梧桐一臉的意味深長。
鐘老太太滿意的舒了口氣,忍不住笑起來,“就是這樣的人家最好!商戶出的太太,這正妻的位置坐著也心虛!這是姐兒的福氣。唉喲喲!這真是運道來了,擋都擋不住!這事你任誰也不能提,別了風,這年頭,嫉人有笑人無的人多,下絆子使壞的人更多!要是讓人知道了,指不定就壞了事!”
梧桐連聲答應:“干娘您就放心吧!我這你還不知道,撬都撬不開!”看著鐘老太太轉過,梧桐忍不住又住,“干娘,您不是想……姐兒可是家娘子,再怎麼……”
“閉,你懂個屁!”鐘老太太訓斥了梧桐一句,甩開他的手,轉進去宅了。
鐘老太太回到后宅,興的坐立不安,沒能忍耐到李縣令下衙回去,就小九兒去前衙把老爺過來,有要的事。
原本還是有點耐的,可這十幾年在這個家里說一不二,原本不算太多的耐早就張揚的一點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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