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姑娘留著吧，一把傘而已。”陸玄特意在“馮大姑娘”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在馮橙看來，確實只是一把傘而已，既然陸玄說不用還，就收起來好了。

　“那明天見。”馮橙站在窗邊擺手。

　陸玄沒有，想想指對方開竅是不了，以渾不在意的語氣道：“那我以后你馮橙好了。”

　“橙橙”這種甜膩膩的稱呼，他是絕對不會的。

　馮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出明的笑：“好啊。”

　對來說，“馮橙”當然要比“馮大姑娘”和“來福”更中聽。

　“那明晚見。”陸玄看笑容滿面的一眼，很快消失在濃濃夜中。

　馮橙呼了口氣，吩咐白打水梳洗。

　轉日朝霞滿天，到了下午卻變得沉沉，層層疊疊的云堆砌云山，仿佛要垂落到人間。

　夜后，天上無星也無月，除了一些高門大戶檐下燈籠散發的微弱橘，就只剩了團團黑暗。

　馮橙與陸玄面后一同潛歐家，在這種目一片黑的環境下，藏匿形都變得從容許多。

　東屋里，歐慶夫婦正在說話。

　“臭婆娘，連續兩天都被你鬧得不安生。你不說有鬼嗎，今晚我就睡在這里，倒要看看哪來的鬼！”

　歐氏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真的有鬼，昨晚我看到兩張慘白的臉——”

　“夠了！”撞擊的聲響過后，是歐慶狠戾的警告，“要不是磊兒馬上科考，老子早把你這瘋婆娘的脖子扭斷了！”

　好一會兒沒有傳來歐氏的聲音。

　馮橙忍不住從窗子隙往看，被陸玄一把拉開。

　不解看著他。

　“別看。”陸玄用口型對說。

　馮橙默默翻了個白眼。

　早知道還是帶小魚來。

　陸玄角微。

　以為天黑他就看不到那雙大白眼了？

　別說，這丫頭眼睛還大——屋抑的泣聲把年跑偏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我真的害怕……”

　那聲音著絕與無助，馮橙聽了在心中嘆口氣。

　如果可以，也不想嚇唬歐氏，而是去嚇唬歐慶。

　奈何歐慶心太，仿佛是個天生的惡人，家中鬧了兩日鬼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

　“臭婆娘，我警告你，你再害怕也給老子憋著，不要以為磊兒要科舉我就拿你沒辦法。當娘的死了兒子要守孝不得科考，當妹妹的死了可不會！”

　“你要干什麼？”歐氏呼吸一滯。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男人惡狠狠的話傳來：“你敢讓別人看出什麼來，我就弄死靜兒！”

　婦人不敢置信的聲音響起：“靜兒是你的親生兒啊！”

　男人冷笑：“我有五個親生兒，一個算什麼？”

　婦人捂著，堵住驚恐的泣。

　他有五個親生兒，可只有一個靜兒。

　靜兒是的命啊！

　“我不說了，我再也不說了。”

　男人這才滿意：“趕睡吧，要是真的有鬼，我連鬼的腦袋都擰下來！”

　馮橙：“……”

　時間一點點流逝，屋沒過多久就響起男人的呼嚕聲。

　馮橙與陸玄對視一眼，繼續耐心等著。

　陸玄一貫覺得盯梢是件熬人的事，特別是夜里盯梢，就更熬人了，而邊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陸玄看著夜中白得仿佛發的，眼中不覺有了。

　馮橙與那些滴滴的孩子不一樣。

　還好不一樣，不然大概也不會有后來這些集了。

　至于這慶幸因何而起，陸玄并不清楚。

　等待是枯燥的，特別是不確定屋中本該睡下的人還會不會有行，那就更枯燥了。

　好在仲秋的夜里微涼，除了枯燥倒沒那麼難。

　夜越來越深，也越來越靜，靜到悄悄藏在窗外的兩個人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或許還有心跳聲。

　皇天不負有心人，當屋中那震天的呼嚕聲越來越有規律，終于又有了別的聲音。

　是窸窸窣窣的穿聲。

　馮橙自從荒郊野嶺醒來就變得耳聰目明，陸玄自習武，耳力當然不差。

　二人聽著屋中人輕手輕腳下了炕，腳步聲一點點遠去。

　歐氏這是要出來？

　馮橙忽覺一只手在肩頭拍了一下。

　轉頭，就見陸玄指了指屋門口的方向。

　二人把形藏得更蔽，悄無聲息等待著。

　不多時，歐氏從堂屋走出來，一邊走一邊頻頻往后看，顯然是擔心男人醒來。

　好在那綿綿不斷的呼嚕聲給了這個弱婦人些許安。

　馮橙目不轉睛盯著歐氏，就見一步一步走近了石榴樹。

　竟然真的是石榴樹下？

　離著石榴樹約莫一丈遠時，歐氏停了下來，提著竹籃踟躇著不敢上前。

　過了不知多久，終于下定決心，慢慢地靠近了石榴樹。

　天上濃云翻涌，石榴樹枝條搖，莫名森然。

　歐氏在石榴樹前緩緩跪下，磕了幾個頭后雙手合十，無聲念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從竹籃中取出一疊燒紙點燃。

　手不見五指的深夜中，驟然亮起的火使得歐氏的一舉一都清楚落馮橙與陸玄眼里。

　馮橙能看到照在歐氏臉上的忽明忽暗的火，以及慘白的面與恐懼的表。

　這分明是見鬼心虛，趁著夜深人靜悄悄給那對冤魂燒紙以求心安。

　歐氏的舉其實在馮橙意料中，跑來裝鬼等的就是這個。

　幾沓紙錢燒完，歐氏用一把小鏟子小心翼翼把留下的灰燼鏟到鋪開的布巾上，理干凈后兜起布巾塞進竹籃。

　做好這些，站起來左右看看。

　雖然離得遠了，還是能約約聽到東屋的呼嚕聲，這讓歐氏松了口氣，轉離開石榴樹。

　馮橙視線追逐著那道渾繃的影，突然眼神一。

　燒完紙錢的歐氏竟然沒有進屋，而是往東南角去了。

　歐家的布局與尋常宅院差不多，東邊一排廂房，再往南走就是廚房。

　歐氏要把灰燼撒在廚房灶膛里？

　若是這樣，還真是謹慎。

　可令馮橙吃驚的是歐氏沒有進廚房，而是進了挨著廚房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