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聽了尤大舅的指控，撲通就跪下了，小臉嚇得煞白：“婢子沒有啊——”

　什麼下毒？

　老爺到底在說什麼啊？

　尤老夫人也覺得尤大舅胡鬧，厲聲道：“你鬧騰什麼？”

　要不是這個逆子走捷徑，含章怎麼會落得終不得科舉的下場。

　說到底，天塌了是被這個混賬東西捅的！

　“真的要毒死我，母親你快把趕出去！”尤大舅語氣急切，面上是真切的恐懼。

　尤老夫人下意識掃了掃地上流淌的藥。

　丫鬟越發懵了。

　主人家都是怎麼了？

　“老夫人，這是按著大夫吩咐給老爺熬的藥啊！”

　“里面有毒，我吃出來了！”

　尤老夫人面微變：“吃出來了？”

　尤大舅趴在床榻上竭力仰著上半，掙扎喊道：“苦的！”

　等來這麼個回答，尤老夫人抓起床頭的撣子就往尤大舅上招呼：“我打死你個不著調的東西！”

　許氏忙攔著：“母親，使不得啊，老爺才挨了板子，上有傷呢！”

　“怎麼不直接把這個混賬玩意兒打死呢。”尤老夫人這麼罵著，到底打不下去了。

　再怎麼樣，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極度失之下，尤老夫人把撣子一扔，掉頭就走。

　許氏心里很明白，以后想要有好日子過就要靠大姑姐，而大姑姐在意的當然是婆婆。

　見尤老夫人含怒走了，忙追上去。

　尤含玉才被尤大舅吼過，心里還委屈著呢，見祖母和母親都走了，也抬腳走了。

　屋中只剩下尤大舅與送藥的丫鬟。

　尤大舅看看濃黑的藥，再看看面慘白的丫鬟，大一聲：“滾出去！”

　丫鬟迫不及待退出去，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暗暗搖頭。

　老爺別不是瘋了吧？

　回去的路上，翠帷馬車緩緩而行。

　馮橙靠著車壁養了一會兒神，睜開眼喊了一聲小魚。

　小魚鼻端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香辣小魚干味兒，默默等著吩咐。

　“晚上去一趟我外祖家。”車廂中線有些暗，白皙的面上沒有一表，“讓我舅舅會一下什麼殺人滅口。”

　當然不會指使婢殺了親舅舅。

　要的是扯下那層遮布，讓他們從此沒臉往馮家人面前晃。

　沒了前程，沒了名聲，沒了馮家幫助，尤家人以后會過什麼樣就不是關心的了。

　聽馮橙吩咐完，小魚冷靜點頭：“知道了。”

　夜，燈火通明也趕不走籠罩著尤家的愁云慘霧。

　尤大舅再次打翻了藥碗，引來尤老夫人一頓罵。

　“再發癔癥，就送你回鄉下去。”

　這個威脅讓尤大舅消停了些。

　“喂他喝藥。”尤老夫人直接吩咐許氏。

　許氏端過藥碗，輕聲道：“老爺，喝藥吧，及時喝藥才能好得快。”

　有這麼多人在眼前，尤大舅終于敢喝藥了。

　眼見藥碗空了，尤老夫人沉著臉道：“喝了藥就早點睡。”

　再折騰下去，這把老骨頭就要代了。

　尤老夫人一走，只剩下許氏陪著尤大舅。

　燭火悄然跳躍，屋終于安靜下來。

　有了獨機會，許氏這才低聲問：“老爺到底怎麼了？”

　尤大舅也終于把在尤老夫人面前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你說他們會殺我滅口嗎？”

　許氏臉攸地變了，聲音發：“老爺為何這麼說？”

　“那個戚大人是被滅口的！”

　尤大舅篤定的語氣令許氏臉上瞬間褪個干凈，一疊聲問：“老爺怎麼知道？不是說畏罪自盡嗎？”

　“什麼畏罪自盡，戚大人又不是真的收賄賂才幫含章中舉的！”

　許氏微松口氣：“老爺多慮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事既然鬧出來了，戚大人肯定活不了，自盡是為了吃苦頭——”

　“你不信？”尤大舅一聽怒了。

　許氏也不耐煩了：“我倒是想信，可老爺說丫鬟要毒死你，這讓我怎麼信？”

　對于不的丈夫，要許氏多麼尊重也難。

　尤大舅白天挨了板子，又聽馮橙說了那番話，神雙重打擊，再聽許氏這樣的話完全難以忍。

　“不想和你個老娘們說了！”

　許氏騰地起，冷笑道：“老爺現在知道怕了，當初要是喝兩口貓尿，何至于了口風給歐慶。那殺人犯的兒子要是沒中舉，又怎麼會把含章牽扯出來？”

　許氏越說越怒，懶得再看扶不上墻的男人一眼：“老爺既然不想說了，那就早點休息吧，我去西屋睡了，有事再喊我。”

　許氏說完，掉頭走了。

　尤大舅瞪著晃的棉簾子，憋屈過后就是害怕，可要把尤氏喊回來又拉不下臉面。

　好在藥中添了安神之，尤大舅怕著怕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暮秋的夜開始涼了，風順著窗子隙鉆屋中。

　尤大舅越睡越冷，越睡越沉。

　他夢到掉進了冰窟中，拼了命往上掙扎，脖頸卻被水草纏繞著漸漸難以呼吸。

　尤大舅想喊救命，脖子卻被水草纏得死死的，發不出毫聲音。

　他只好去扯水草。

　水草冷冷的，細細的，的——不對，這不是水草，這是人手！

　尤大舅猛然反應過來。

　許是極度恐懼發出了力量，他終于擺噩夢，扯著嗓子喊道：“救命啊！”

　隨著喊恢復了對的支配，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尤大舅清楚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啊，救命，快救命——”尤大舅瘋狂喊起來。

　賭氣歇在西屋的許氏最先趕了過來。

　睡在各的下人聽到靜紛紛趕來，尤老夫人也被驚醒，由丫鬟扶著過來了。

　“你又在鬧什麼？”尤老夫人一見尤大舅瘋瘋癲癲的樣子就怒了。

　“殺人滅口，殺人滅口……”尤大舅喃喃著，仿佛沒聽到尤老夫人的質問。

　尤老夫人看著狀若瘋癲的兒子，心突然一沉。

　先是說丫鬟要毒死他，現在又說殺人滅口——

　“你們都退下。”

　把下人打發出去，尤老夫人箭步上前甩了尤大舅一耳。

　“混賬東西，你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