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的院子裡,趙楠正在將李敏之的況一一回稟。
“照顧四爺的人的確非常心,什麼都準備的好好的,總是抱著,都不肯讓他一個人躺在搖籃裡,夫人也是一天去看三回,半夜裡還爬起來去看了兩回。老爺說,對待親生的也未必能做到這樣了。”趙楠面無表地複述著,對於李未央讓他去看小孩子這種事,顯然是滿腹的怨言。
李未央笑了笑,道:“孩子還是不要太寵得好,否則只會害了他。”
趙楠聽出話裡有話,卻不怎麼明白,後面突然有一道聲音響起:“你還不懂嗎?原先四弟很靈活,都能自己翻了,扶著他就能坐穩,平日裡又總是四下尋找七姨娘,這說明他很聰明,都能自己認得人了,現在娘總是抱著他不讓他自己在搖籃裡面呆著,本就沒安什麼好心思!”
趙楠看見李敏德從屋子外面走進來,連忙行禮,李敏德揮了揮手,道:“你呀,真是木頭一塊,吩咐你多聽多看多想,卻還是個榆木疙瘩!”
這兩年,李敏德為了避嫌,已經很到李未央院子裡來,現在肯定是為了敏之的事。李未央看著他,李敏德穿著一緙金雲白狐皮袍子,調清雅富貴,更顯得氣質出眾,不由笑道:“趙楠不諳此道,並沒有什麼稀奇。”
李敏德微微一笑:“總是要學著的,”說著,他看向趙楠道,“可以說,蔣月蘭是個聰明人。要知道,給最好的吃最好的穿,但是偏偏不好好教養的法子多了去了,打罵不給吃穿這種低級手段本不必用,而且還會得到全家上下的贊譽。”
蔣月蘭這種做法,李蕭然看在眼裡,只怕還會無比的激,縱然將來敏之變得不學無、驕縱任,那也只會覺得他自己品行不好,不堪教養,否則嫡母都提供了這麼好的條件、這麼心的管護,怎麼還能不學好呢?縱然將來被人察覺,最多也不過是以為蔣月蘭慈母多敗兒,過於寵孩子而已,很難想到別的方面去。可李未央和李敏德,卻都是很喜歡把人往惡毒方向思考的人,很顯然,他倆的想法這次達了一致。
趙楠還是有點不敢置信,怎麼看,那位弱的新夫人都十分疼敏之,含在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本不像是心機那麼深沉的人。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我原先在四弟的小床旁邊,放了許多的玩,每天還在他眼前掛好多的圖案,給他多聽、多看、多的機會,讓他把興趣又沒有危險的東西抓起來觀察擺弄,夫人有這麼做嗎?”
趙楠想了想,搖了搖頭。
李未央淡淡道:“這就是了,這麼大的孩子,還整天抱著寵著,就算健康長大之後也是個廢點心!都說大夫人毒辣,我瞧著蔣月蘭比大夫人可要強多了!”
李敏德的笑容很尋常:“這是自然的,蔣可是蔣家的嫡,有蔣國公府做後盾,什麼都不必擔憂,討厭一個人自然就不肯留著礙眼,一定要想法子除掉,這也是蔣家人嚴格教子卻疏忽兒的表現,但蔣月蘭卻不同了,雖然是嫡出的,但父親不如蔣旭得力,有個繼母,弟弟妹妹又是一大堆,若是不努力往上爬,今天哪裡有好日子過?所以擅長的是更晦的法子,不會明著來暗算的,這也是比蔣厲害的地方。”
“不,蔣月蘭並不是為了對付我,是看父親對敏之過於疼,擔心將來的兒子會落了下風。”李未央淡淡地道,的確,李蕭然對李敏之的疼,已經遠遠超過一般父親對待庶子的態度,難怪蔣月蘭會有所擔心。
李未央這樣說完,反而有點憂慮,大夫人那種著來的,反而很容易收拾掉,但蔣月蘭卻不是,很善於利用正夫人的份做事,還做的明正大,縱然你什麼都明白,也直接用嫡庶之別死你,你無計可施。橫豎教養孩子的權力是真的,認真養孩子也是真的,你能說什麼?有苦說不出!還得反過來謝謝,求著,真可謂是手段厲害了!若是當年大夫人也用這樣的法子,李未央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將除掉了。
李敏德看了李未央一眼,道:“預備怎麼辦?”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有關道,我有過橋梯,走著瞧吧。”
雪後的雖無多暖意,但與雪相映更加顯得明亮。老夫人抱著手爐站在走廊下,看著外頭的紅梅白雪,呼吸間只覺得清芬馥鬱,冷香骨,不由笑道:“這場雪下得好,落在紅梅上,漂亮得。”
羅媽媽笑道,“也是大夫人的孝心,院子裡開的最好的紅梅,也都送來了您這裡。”
老夫人微笑頷首,一邊看著漫天的大雪,細細欣賞怒放的紅梅,一邊道:“也算是個懂事的。”
羅媽媽笑而不語。
老夫人看了一眼雪地,若有所思道:“這雪這麼大,要是堆雪人,敏之看見了不知多高興。”
羅媽媽就笑了:“老夫人,四爺還小呢,這種天氣怎麼能出來呢?不過,有您護調教,過幾年就會到跑了。”
“這孩子看見人就笑,實在是可。”老夫人笑了笑,道,“只可惜,偏偏生在姨娘的肚子裡,若是他是蔣月蘭的親生兒子,一切就都不同了。”
羅媽媽笑道,“四爺有福氣的,現在又被養在大夫人名下,聽說夫人整日裡不釋手地抱著,可見心裡很疼他,往後的時間長著呢,絕不會比嫡出的差。”
老夫人頷首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就怕將來蔣月蘭有了自己的孩子,對我們敏之就沒那麼關心了。”
說的是“我們敏之”,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從前對待李敏峰,因為大夫人的緣故,老夫人總覺得有點膈應,雖然疼也是疼的,卻如同隔靴搔,總帶著點不痛快,生怕大夫人仗著兒子更加了不得,但是對李敏之這個看人一臉笑的胖娃娃,老夫人就沒這麼多防備了。
羅媽媽想到這一點,不由歎了一口氣,說到底,老夫人是年紀大了,越發對子孫上心了,不過,四爺那麼憨的孩子,的確招人喜歡,想了想,道:“這個……恐怕不會吧,聽說昨兒個半夜四爺驚夜,大夫人聽了丫頭們的稟報,趕沖過去,生怕孩子了風寒,結果回來的時候卻看到自己忙得連鞋子都穿倒了,這說明大夫人是真心疼四爺啊。況且,是個聰明人,橫豎孩子有母照顧,將來大了也是出去念書,費不了多心思的,若是將來四爺有出息,那也是的功勞。”
老夫人想了想,眉頭也就松開了:“這倒也是。”
羅媽媽笑道:“是啊,大夫人還是很有辦法的,您看大小姐現在不也很懂事嗎,可見教的很好,宅院也管理的毫不差呢!老夫人無需過慮,好好保重就是。”
老夫人點點頭:“李長樂如今是會討人喜歡。有時候跟著蔣月蘭來我這裡請安,規矩也一點不差。原本我還想借機會警告一下,既然自己識趣,也免了我的口舌,大事上點撥著不錯就是了,橫豎三年一到,就立馬將嫁過去,是好是賴,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羅媽媽這才笑道:“老夫人英明。”正說著,卻看到一個披著鶴髦的在眾人的簇擁中進了門,老夫人指著笑道:“看看,未央這丫頭越發生得俏了!”
李未央今年已經滿了十五歲,個子又高了一個頭,看起來高挑纖細,風流蘊藉,雖然面容比不上李長樂國天香,也可算是個引人注目的小人了。
李未央笑盈盈地走上來,老夫人拉著的手,道:“怎麼不捧個手爐,你是一貫怕冷的。”
李未央就是笑:“這走過來,手爐都涼了,索就不帶了,來老夫人這裡蹭暖炕,豈不是更好?”
老夫人笑道:“你呀,就會占我便宜。”一邊說著,一邊道,“到屋子裡再說吧。”
李未央一靠近屋子,便覺得暖洋如春,真個人都舒展了過來。屋中燃著六盆炭火,不時劈啪一聲發出輕微的裂聲,炭火的熱氣氤氳地撲上臉來,蒸得室供著的蠟梅香氣發。笑瞇瞇地了大髦,然後挨著老夫人坐到炕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未央梳著巧的發髻,發間不用金飾,只以零星水晶點綴,上繡著一小朵一小朵淺緋的梅花花瓣,伴著銀線繡的雪珠子,繡繁巧輕靈如生,仿佛呵口氣,便會化了。老夫人暗暗點頭,未央雖然妝容素淨,這一打扮卻不會讓人小瞧了去。
就這時候,炭盆裡又連著了好幾個炭花兒,連著劈啪幾聲,倒像是驚著了人一般。
老夫人招招手,便有丫頭用漆盤端了一碗濃濃的紅糖薑湯送過來,李未央喝下,丫頭又替加了個貂皮套圍得嚴嚴的。老夫人見面好看了許多,這才笑道:“這麼冷的天,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李未央笑道:“正是天氣冷,送了點熱湯過來。”說著,便讓白芷送了用厚厚棉絮包著的食盒進來,這樣冷的天氣,食盒裡面的湯卻還是熱的,這是因為李未央在食盒的底層加了一層帶溫的炭爐。
老夫人點點頭,從冬開始,李未央的人參百合潤肺湯湯便是一日不落的,笑道:“一日不喝也沒什麼,何苦這樣費心啊!”
李未央便笑笑,道:“冬天到了,老夫人嚨便不舒服,半夜裡總是咳嗽,這百合是潤肺的,特意選的人參也不燥,正是合適。未央能為老夫人做的不多,這點事也不難,有什麼做不得呢?”
見如此堅持,老夫人便滿意地點點頭,道:“昨兒個夜裡,聽說敏之了驚,我正準備去瞧,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李未央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什麼,最終只是出溫和的笑容:“是。”
到了福瑞院,還沒進門,便聽到孩子的哭聲,李未央心裡一,看了一眼老夫人,見同樣皺了眉頭,腳下的步伐也快了許多。
進了屋子,便看到蔣月蘭親自抱著敏之,不停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額上圍著大紅猩猩氈鑲碎玉粒子昭君套,披著一厚厚的多寶線花錦襖,敏之靠在懷裡,卻還是哭得很厲害。
“到底是怎麼了?”老夫人快步走進來。
蔣月蘭一怔,連忙抱著孩子要行禮,老夫人連忙出手阻攔了。
蔣月蘭也是真心著急,好不容把孩子抱來,怎麼能讓他這樣一直大哭呢,可不論想什麼法子,這孩子該哭還是哭,半點也不理睬。
本來的笑娃娃,到了這裡就變了哭神仙,怎麼解釋?!
老夫人的臉就一沉。
李未央連忙道:“老夫人,敏之是剛到了新地方,許是不適應呢!”
“這都十天了,還有什麼不適應的!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是不是你屋子裡的人照顧不周?!”老夫人幾乎有點疾言厲的,實在是心疼小孫子。
蔣月蘭臉一白,頓時眼圈都紅了:“老夫人,我是真心疼敏之,可我畢竟年輕,照顧不周是有的,所以老爺特意從外頭請了有經驗的娘,可連都無計可施啊。”
李未央微微一笑,說話的藝很重要,老夫人要責怪,就得責怪自己兒子了。
老夫人還是不高興:“敏之這樣哭,遲早哭出什麼病來,看,這孩子嗓子都啞了。”
蔣月蘭無語,這破孩子該哭哭,該睡睡,從來不耽誤吃飯時間,吃飽喝足後又接著鬼哭狼嚎,照看過七八個弟弟妹妹,從來沒遇到這種事,更加不能理解這孩子為什麼一到自己,哭的就更兇。饒是已經做好萬全之策,還是被這孩子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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