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沈千秋回京。
當朝著名的年將軍班師回朝,又打了一個大勝仗,龍熙帝龍大悅,各種金銀珠寶賞賜,堆積如山,朝臣的恭維之聲,亦不絕於耳,一時間,相府的沈千秋萬人矚目,風無兩。
有這樣的兒子,沈慶和龍雲雁驕傲異常,暫時忘卻了失之痛,一大早便起來忙活,沈慶早早的去了皇宮,龍雲雁則在家裡大肆佈置,紅綢子就不知用了多,相府門外,更是準備了一排震天紅,通紅的炮竹長龍一直綿延好幾裡地。
煙雲閣裡,沈千尋安靜的伺弄著那株素冠荷鼎,耐心的等著八妹的消息。
約小半個時辰,八妹躡手躡腳的趕回來,眉開眼笑的回:“好姐姐,一切都妥妥的!”
沈千尋“嗯”了一聲,起洗淨手上的泥污,又去換了件鮮亮點的,說:“咱們也出去湊湊熱鬧,這大公子可是皇上邊的紅人兒,咱們得好生奉迎著,別失了禮數,回頭再讓人拿板子把咱們的腰打折了!”
相府大門前,全府人已傾巢而出,全都翹首以盼,連一向臥病在牀很面的三姨娘也被沈千雪推了出來。
看到沈千尋出現,沈千雪很不客氣的給了一個白眼,又朝地上啐了一口。
對於兒的任,三姨娘似是十分不安,手扯的角,向沈千尋陪罪似的笑了笑,但也只是笑而已,囁嚅半晌,終是沒敢說一句話,畢竟,不管是異峰突起的沈千尋,還是雄霸相府的龍雲雁,都不是能得罪起的。
看著這個病歪歪的婦人,沈千尋的心裡掠過一憐憫。
如果說宛真不幸,那麼,三姨娘何氏的命運比宛真更加不幸悲慘。
三姨娘出貧寒農家,年輕時卻生得清麗妖嬈,活潑人,沈慶踏訪鄉間時遇到,驚爲天人,自然納爲已有,懾於龍雲雁威,不敢娶回家門,只置了房產藏著。
但這種事怎能瞞過龍雲雁的耳目?很快便東窗事發。
龍雲雁表現得卻非常大度,親自爲他們辦納妾之事。
然而何氏才相府不過三月,便開始生病,先是小傷小寒,後來便臥牀不起,直瘦得形銷骨立,不過二十多歲,卻似五十老婦一般滿面皺紋,其間緣由,恐怕只有龍雲雁心中明瞭。
變這番模樣,沈慶見了都避著走,就連兒也不把當人看。
在相府抑的後宅長大的沈千雪,心理極度扭曲,只顧著去抱龍雲雁的大,本就不把這個生母放在眼中,甘心做龍雲雁的一條狗,只爲得到那點施捨的殘羹剩飯,有時甚至有樣學樣,跟龍雲雁一起,對這個生母非打即罵,只因爲是個廢,沒有用!
從這點來說,宛真遠比幸福,宛真一輩子吃苦罪,可是,的兒,也一樣心肺的疼著。
不像沈千雪,恨不得將是從三姨娘肚皮裡爬出來的事實抹殺,回到龍雲雁的肚皮裡再重生一回。
可是,不明白,這個母親再沒有用,卻是這府中唯一真正疼的人。
看著三姨娘一臉病容憔悴可憐的模樣,沈千尋低垂了眼斂,收了手絹中細若牛毫的繡花針,沒跟沈千雪計較。
只是,不跟對方計較,那個甘心被人當槍使的沈千雪未必就會善罷干休。
在龍雲雁目的無聲驅使下,像只蛆蟲一般翻滾著,不住的往沈千尋的上蹭。
沈千尋冷眼相看,倒要看看,這個蠢貨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時,只聽噹啷一聲,似是有什麼東西落到了地上,那明晃晃的芒閃了沈千尋的眼睛。
那是一把剔骨刀。
跟平日用慣的那一把十分相像。
哭笑不得,這麼弱智的伎倆也拿出來用,很想問,龍雲雁,你這麼蠢,你爹爹知道嗎?
下一秒,迅疾抓住沈千雪的手腕,厲聲怒喝:“三妹,你上怎麼還帶著刀?”
沈千雪愣住,這明明是的臺詞好不好?
可的太慢,臺詞全被沈千尋說了。
“大公子今日回府,大家都歡天喜地的在這裡迎著,你帶一把刀在上算怎麼回事?就算平日二姨娘跟你母有矛盾,你也不能在這種時候胡鬧吧?都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恥俱恥,你不知道嗎?”
這一迭聲的叱責,把沈千雪完全訓暈了,跺腳,尖:“明明是從你的上掉出來的!誰不知道,你最喜歡用的便是這種剔骨刀!”
“所以你就用這刀來陷害我嗎?”沈千尋伶牙俐齒的接下去,“你這個丫頭,心腸還真是歹毒!我若真有異心,會拿一把大家都認識的東西來害人嗎?憑我的功夫,也不至於拿把刀還能拿掉!”
這一番話,義正辭嚴,將沈千雪駁得無完,龍雲雁目凌厲的掃了沈千雪一眼,顯是嫌蠢。
三姨娘慌了神,歪坐在椅裡的似落葉般瑟瑟發抖,乾枯的手向無力的著,裡低低告饒:“大小姐,雪兒太糊塗,求你別跟一般見識!”
的聲音弱而卑微,沈千尋雖然生冷清,卻也聽得心裡一。
最主要一點,這樣苦苦哀求的姿態,像極了宛真。
前在相府欺侮時,病弱的宛真便會這般乞求,無盡的卑微,什麼尊嚴人格,統統被人踩在腳底也無所謂,只要別人能放過疼的人。
沈千尋慨然一嘆:“三姨娘,你知道的,我沈千尋何時主招惹過別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三姨娘乾癟的眼眶瞬間盈滿了淚水,“你和你孃親,都是苦命的人!我也是個苦命的……”
似是被哽住了,脣輕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歪頭去看沈千雪,的目殷切而痛楚,似是有千言萬語要對兒說,沈千尋瞧在眼裡,心頭猛地一震!
今天的三姨娘,似乎有些不對勁!
三姨娘生懦弱,相府之初,便已被龍雲雁嚇破了膽,人雖然還活著,卻基本等於行走一般,對於兒的漠視和別人的欺侮,早已經麻木了。
可是,今天,這個木頭人的反應似乎有些過了。
沈千尋的腦中電石火般的閃過一些念頭,還沒等想清楚,沈千雪卻像瘋了一般,撲到上又咬又打,沈千尋又驚又怒,自然毫不客氣的予以還擊。
素手一揚,夾在手中的繡花針已刺沈千雪的。
這一招,並不致命,也不致傷,可是,會痛極。
爲法醫,永遠知道,針紮在什麼部位,最令人難以忍,卻又無論如何也檢查不出來。
沈千雪被刺中了道,難以抑制的痛聲嘶,一旁的三姨娘慘一聲,竟然從椅上站了起來,巍巍的向沈千尋撲了過來。
“別殺!求你,大小姐,不要殺!不要!”枯瘦的手扯住沈千尋的角,苦苦的哀求,沈千尋礙於是病人,不敢,不想那邊的沈千雪卻賊心不死,口中大:“不許你打我娘!”
撿起地上的剔骨刀,惡狠狠的刺了過來,卻在下一瞬便被沈千尋劈手奪了去!
衆人看在眼裡,全都驚呼連聲。
只是,再怎麼驚呼,也不見有人上來勸架,只有自已邊的丫頭八妹在一旁急得跳腳,想過來幫忙,卻被沈千尋一個警示的眼神制止了。
沈千尋給立過規矩,除非發令,否則,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妄!
八妹在一旁看得直苦臉,沈千尋卻不住冷笑。
原來,剛纔的落刀事件,只是一個過場,眼下正在演的這齣戲,纔是正劇吧?
心念,人已迅速後撤,想要離這混的纏鬥,但已然來不及!
三姨娘直直的向手中的剔骨刀撞了過來!
沈千尋心裡一抖!
三姨娘在尋死。
要以自己的死,將拉地獄。
那幕後的主使者,真是好毒的心腸,竟以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來陷害。
現在總算知道,爲什麼三姨娘會突然有那樣大的緒波。
因爲已經打算做某人的死士了!
沈千尋再聰明,也想不到龍雲雁會在迎接自己兒子的前夕,猝不及防的來這麼一出。
或者,的命,纔是真正要給兒子的見面禮吧?
瞬息之間,的腦中劃過無數個念頭。
想躲避,已然來不及。
面對的,是個形容枯槁的病人,就像一截朽木,被風吹一下都有可能散了架,所以,或者不,都已經無法避免被這人纏上的事實。
更何況,這截枯木,是打定主意要尋死,並毅然決然的要把自己的死,和扯上關係!
三姨娘撞上了那把剔骨刀。
鋒利的刀尖劃過的脖頸,悶哼一聲,用力抓住了沈千尋的手。
“你……你……”已經說不出話來,只用一雙死魚樣的眼睛怔怔的盯著沈千尋,下一刻,的頭忽然無聲的垂落下去。
與此同時,沈千雪的哭聲應景的響起來:“不得了了!殺人了!沈千尋,你殺了我孃親!你殺了我孃親!娘啊……”
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往三姨娘上撲,長長的指甲在三姨娘的脖頸間索,鮮很快沾得滿手都是。
盯著手上的跡發呆,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要手去,卻被沈千尋面無表的攥住了。
後,心排練過的相府人們一齊圍了上來。
沈慶龍雲雁和阮氏則開始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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