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舟車勞頓一個多月終於能好生休息，九姐兒用過晚飯便由姚媽媽伺候著睡下。

躺在牀上，九姐兒雖然累，但腦子裡還是想著白日所見之事。初見了二嬸嬸，雖然句句話不離如何關心，如何讓放心，實在是沒覺出多上心。而屋子裡的那些姨娘、姑娘，雖看起來其樂融融，天知道里面的貓膩。至於最後見的那老太太，雖是嫡親祖母，也如二嬸嬸那般說話，但句句心，句句著傷心和關。但一轉眼又不提那些傷心話，更多的卻是表明如何的疼自己，但見不曾消瘦，自然也就沒有表面上那般把放在心上。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九姐兒忍不住嘆了一聲，先前見的那一屋子人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老太太。

不過讓更加嘆息的便是今日這一出實在是太悉不過了，真真上演了出林黛玉進賈府。

“可惜這裡不是紅樓，若真是紅樓，我還能順著劇明哲保，可如今……”九姐兒免不得一陣胡思想。

姚媽媽見九姐兒還沒安睡，便忍不住抱怨道：“我的九姐兒哎，你怎的把錢財給了一個今日才見到的奴才保管，若起了什麼歹意該如何是好？您把家當全給外人看了，這院子裡的人又如何待你？”

九姐兒哂笑，“這宅子大，馮媽媽實在，就算告訴了老太太也沒什麼，總之老太太不會把這事告訴二太太便是了。”

姚媽媽啞然，怎的小姐還這般悠閒，可竟然無法安睡，心裡肯定有事，“九姐兒在想什麼這般神？”

九姐兒的目落在姚媽媽上，笑呵呵的說道：“只是在想要是我站在老太太這邊，二太太會不會不待見我。”

姚媽媽嗔怪的瞪了一眼九姐兒，又給九姐兒把被子掖好，把爐火撥弄得旺盛些，才碎碎念道：“老爺夫人在天有靈肯定不會讓你這般苦，還好老爺在世的時候給你說了一門親，不然還真得看老太太和二太太的臉了。”

九姐兒沒說話，在姚媽媽的聲音中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心窩子裡卻暖融融的。

一夜無夢，大早醒來就見一個與畫屏相仿的坐在牀邊的小杌子上，單手撐著頭，時不時的點著頭，顯然是太勞累在一旁睡著了。

九姐兒臉突然就難看起來，心裡更加發冷，突然脆生生的道：“畫屏，畫屏姐姐……”

那丫鬟被這聲音猛然驚醒，蹭的從杌子上串起來，慌張的四張，目落到九姐兒的上，便沒了剛纔的慌張，笑呵呵的說道：“奴婢是照雪，二太太派過來的，您昨兒見過奴婢的。畫屏姐姐正在爲九姐兒準備早飯。”

提到二太太的時候，照雪明顯的仰起頭，彷彿是一件天大的榮耀，就是二太太給九姐兒的賒贈。

九姐兒當然記得照雪，晚上不喜歡人守著，這照雪肯定是姚媽媽在天要亮的時候才進來的。而竟然在自己牀頭睡著了，昨天照雪好像什麼事都沒幹吧，竟然就這個睡著了，很顯然本就沒把放在心上。

“我要起，幫我準備清水。”九姐兒掀開鋪蓋，只著了裡便跳下牀，好在屋子裡炭火燒得旺，並不覺得冷，徑自走到櫃前挑了一件翠綠繡竹夾襖。

照雪趕拿出一件大紅祥雲金邊夾襖說道：“九姐兒皮好，穿這大紅喜慶。”

九姐兒差點氣歪了，現在這個還在服喪期呢，薛府的僕從哪個不知，這丫鬟倒好，直接讓穿大紅，若真穿出去，不孝的罪名可就扣在頭上了。何況的皮偏黑，哪裡有什麼好？九姐兒眸中裹著淚珠，哽咽的說：“父親見我穿那喜慶的，定會罵我不知禮數，連他這個父親都不放在心上。”

照雪手上的作一僵，臉上微微搐，趕拿起九姐兒的服，笑臉相迎，“奴婢替九姐兒更。”

“我自己穿就是！”九姐兒眨了眨眼睛，淚珠早已不見蹤影。

“小姐，薛家的爺小姐們都是近丫鬟替他們穿的，您這不是讓奴婢難堪嗎？”照雪臉上爲難，但心中冷笑，好伶俐的，這次看你怎麼回答。

“父親說我子不好，若不想吃那些苦的藥，便做一些力行的活。”九姐兒蹙著眉，彷彿是在想到底要不要讓照雪替穿服。

照雪的攥著手中的服，怒火中燒，卻不敢當場發作，尷尬的說道：“九姐兒這般懂事，二太太和老太太定會欣。”

說完，便把服放在牀上，開了門朝門外走去。

屋外的寒風夾雜著雪花從門口吹進來，九姐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趕裹被窩裡，好冷。

忍不住抿了抿雙脣，或許的境比想象的更糟糕，雖然表面上二太太和老太太都疼，可現在連一個丫鬟都能在的頭上指手畫腳了。但現在又無可奈何，照雪是二太太送過來的，不可能第一天便把打發了吧，說不定背後會說我如何貴，子如何不好呢，這裡畢竟不是浙江的家啊。畫屏從來都沒有在大宅子裡生活過，肯定會吃虧，以前也不過是防一防周姨娘罷了。也只有姚媽媽能撐著點吧！

“希老太太念著爹的能給一份庇佑。”九姐兒暗想。

但轉過來，九姐兒微微嘆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是長房嫡，可這老宅子卻是二太太做主，只要父親留下的財產還在手中，他們就不可能冷落。

想了半天，九姐兒啞然失笑，才過了一夜便想這麼多，又或許是多慮了，不過是這個丫鬟自作主張也說不定。

……

照雪從九姐兒的院子出來，臉便沉得厲害，本想著院子裡有廚房，在那裡熱水便好，然畫屏卻說正在給九姐兒做早飯，沒有多餘的竈臺。只好去院子裡的大廚房提水，可這麼冷的天，又離大廚房這般遠，那九姐兒是故意找的茬。照雪咬牙切齒，目卻落在不遠的丫鬟上，一眼就認出正是二太太邊的大丫鬟，忍不住跑過去問候道：“芳華姐，這麼冷的天兒竟然來廚房！”

芳華仔細的打量著跑過來的照雪，頓時恍然大悟，笑的說道：“這些天兒怪冷的，二太太院子的廚房都用上了，只好來大廚房提熱水了。”言語中並無抱怨，這本來就是丫鬟的本分。

照雪雙眼一亮，本就不想去九姐兒那裡，雖說九姐兒也是嫡，可惜無父無母。像這種在薛府的老人，自然知曉府中的許多貓膩，就算有老太太庇佑著……照雪心頭忍不住冷笑。如果能回二太太那裡自然是好事，若是能被二太太送給三小姐便更好了，三小姐再過一年便及笄，就等著待字閨中，到時候嫁了人，作爲大丫鬟，或許能得了未來姑爺的眼，擡了姨娘什麼的……

越想越遠，現下卻得結二太太最得力的大丫鬟，於是趕說道：“外頭冷，讓我去提水就是了，您先在廚房暖和暖和。”

芳華皺了皺眉，心裡也是冷笑連連，爲難的說道：“九姐兒那邊……”

“嗨，九姐兒還是個小孩子，昨兒累壞了，雖說現下已經起牀了，但哪個孩子不會賴牀啊，我待會麻利點便是。”照雪殷勤的說。

進了廚房，渾暖和了許多，與幾個廚娘打了招呼，芳華便坐在凳子上，照雪把兩個水壺遞給兩個使丫鬟便坐在芳華邊，雖說現在們都是一等丫鬟，可畢芳華畢竟是二太太的人，便讓照雪生了許多敬畏。

忍不住嘆道：“那九姐兒好生難伺候，方纔我幫九姐兒選了服替穿，竟然說什麼飯來張口來手便是廢，你說，不是在罵咱們府上的爺小姐們是廢嗎？可咱們做奴婢的不能說主子不是，這下可好，說了一通府上的主子，又想方設法的來折騰我來了。明明知曉院子裡的廚房在弄飯，竟然打發我來這麼遠的大廚房打水，您說說，這什麼話啊。好歹我也是二太太院子裡出來的不是……”

芳華默默地聽著照雪的抱怨，忍不住皺了皺眉，也聽出了照雪話中的意思，不就明擺著說九姐兒不給二太太臉面，第一天便把二太太送過去的丫鬟給折騰了一番。

若這些話被老太太知曉了，九姐兒免不得一陣罰，就算老太太仁慈，但心裡肯定會對九姐兒起隔閡，要知道老太太最疼的便是三姐兒和十哥兒。若是罵了其他的，老太太連氣都不吭一聲，可這次連三姐兒和十哥兒都一起罵進去了。雖說是長房大老爺的嫡，可惜沒有從小便跟在老太太邊。

“芳華姐，我先回院子了，若是回去晚了還真不知道九姐兒弄出什麼幺蛾子整我。”照雪不一會兒便從二太太的院子折回來，兩鬢微溼，竟然跑出汗來了。

芳華款款起，到了幾聲謝，看著照雪離去的背影再次冷笑，走出廚房，冷風呼呼的灌進脖子，忍不住了子，快步往正院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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