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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宮春濃》 第92章 第 92 章

 姚珍珠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寢殿的, 也不記得之后李宿跟他說了什麼,只記得自己那晚做了一個迷離而紛的夢。

 夢里春雨綿綿,牡丹綻放, 雨艷。

 后來回憶起時, 姚珍珠總覺得面紅耳赤, 心跳如鼓。

 怎麼能做這樣的夢!

 姚珍珠把這夢藏在心里,即便連王婉清都不好意思講。

 之后幾日,李宿的態度一如往常, 不過在忙碌之余依舊會趕回毓慶宮陪用膳。

 他溫和而平淡的態度,讓姚珍珠松了口氣,卻又有些說不清的失落。

 想問李宿為何親,可話到邊,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且也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麼答案。

 在平靜得毫無波折的日子里,大抵只有姚珍珠的心波瀾壯闊, 思緒紛飛。

 而李宿, 似乎不覺得自己那日做了多唐突的事。

 他依舊會陪用膳, 用完晚膳也會牽著的手,在毓慶宮的庭院里散步, 同講述一整日的經過。

 仿佛那個吻不存在。

 但每當兩人路過花開正艷的桃花樹下, 姚珍珠就能看到他專注的眼神, 和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他是記得的。

 并且牢牢地記在心中,把那個吻印在靈魂深

 每當想到這里,姚珍珠就會別開眼神,不敢去看他。

 李宿見開始漸漸有些小態, 心里自然也是的。

 不過, 雖面上不顯, 他其實也有點赧, 不知那日為何會如此沖,就如此唐突了佳人。

 赧雖赧,但李宿卻不覺后悔。

 他甚至心里對自己說:李宿,你這事做得漂亮極了。

 就在兩個人黏黏糊糊的小兒心思里,宮里事如同浪涌一般,一波波朝岸邊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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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同李宿所言,李錦昶并未直接給九皇子頂罪,反而在早朝時痛哭流涕,愧疚至極,話里話外皆是自己未曾管教好弟弟,以致宗室蒙

 然后又說,自己痛心疾首,卻不能做無無義之徒,只暫時扣押九皇子,封端嬪娘娘碧云宮,待到父皇蘇醒再做置。

 這一番痛哭流涕,唱念做打,功籠絡了一批文人,近來盛京城中便開始流傳一段歌謠。

 龍生龍,,十子不同德,龍首能稱霸。

 這歌謠也不知從何傳出,不過兩日就唱遍大街小巷,深人心。

 李宿聽到這歌謠的時候,正在禮部堂部衙門里跟李宴一起用飯。

 他的午飯自然還是姚珍珠做的,切得薄薄的牛片跟圓蔥一起炒,滿滿當當鋪在碧粳米上,上面還擺了一朵用胡蘿卜雕刻的迎春花。

 這只是其中一份飯,另外兩層則有素炒菜心、白切和香小黃魚。

 李宴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炫耀一般從食盒里一樣樣取出午飯,眼睛都看直了。

 “皇兄,給我嘗嘗吧。”李宴忍不住開口。

 李宿抬頭看了他一眼,推了手邊的另一個盒子。

 這里面是姚珍珠準備的點心,特地叮囑要分給李宴幾塊,不好吃獨食。

 食盒里有近來很熱衷烤制的餅干、蛋糕和蛋撻,最近大抵在宮中無趣,又開始做驢打滾和豌豆黃。

 林林總總擺了三五樣,每一樣都小巧可,一口就能吃完。

 李宴:……

 李宴小聲說:“小嫂子可真細心。”

 別看李宴平日里不言不語的,眼睛可毒辣著,一點都不傻。

 無論外人如何看,也無論姚珍珠如今是什麼份,在李宿這里,的地位絕對不低。

 這一句小嫂子不是對姚珍珠的尊重,是對李宿的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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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宿挑眉看他一眼,把食盒又往前推了推:“吃吧。”

 李宴倒也不多吃。

 他選了一個驢打滾,慢慢吃了起來。

 驢打滾里的豆沙的味道香濃,讓半日的疲累都消散開來,不再心煩躁。

 李宴那平凡的眉目,也變得和起來。

 “最近不知怎麼回事,總是想起小時候的故事。”

 李宴小時候的日子并不比李宿過得好。

 他母親是側妃,生下他每兩年那邊故去,母族娘家也逐漸敗落,在東宮簡直無人關懷。

 李宴低低道:“我至今還記得六歲那一次,老三非說我用墨水潑了他的課業,我便被父王罰跪,一個人跪在奉先殿里。”

 奉先殿那哪里是尋常人能進的地方?一個六歲的孩子孤零零跪在里面,得多害怕?

 李宿不知他是什麼樣的心,但一個面對滿殿牌位,只怕驚慌失措,日夜難安。

 更何況他還要跪著。

 單薄的膝蓋被團硌得生疼,卻無人替他求,也無人可以幫他在父王面前說話。

 在東宮,他是孤零零一個人。

 李宴說去時這些磨難,已學會心平氣和,他道:“那時候,我覺得自己都要死在奉先殿,當時想的是反正母妃早早就走了,我去陪也好。”

 可是,卻有另一個也是孤零零的影,出現在奉先殿。

 李宿到底是做兄長的,不忍心看弟弟著肚子罰跪,便拐彎抹角找了借口出東宮,給李宿送了些點心過去。

 那個時候李宿也才七歲,他在東宮同樣不被父親所喜,只不過母親是太子妃,雖重病卻也并未薨逝,宮人們也還算心。

 那時候帶給李宴的一小盒驢打滾,讓李宴一直惦記到今日。

 “原來我不吃點心的,驢打滾黏黏糊糊,更不喜歡,”李宴抬頭看向李宿,出一個的笑,“現在卻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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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宴在所有的皇孫中,一直是最沉默的一個。

 他言寡語,低調膽怯,懦弱得讓人看不起。

 若非他出宮開府,又同李宿一起當差,怕也不會同李宿說如此多心里話。

 若是在場還要第三人,哪怕是他們邊的總管太監,李宴也不會多一句

 但同李宴一起長大的李宿卻知道,他絕對不是懦弱。

 他是在審時度勢后,只能在最艱難的境下,選擇了最能安然平穩的生活態度。

 就像此刻,只兄弟兩人的時候,他才會拐彎抹角告訴李宿。

 他心里一直記得李宿當年的幫助,在他心里李宿永遠是他哥哥。

 李宿現在也不是以前的自己。

 若是曾經的他,雖然心里明白,卻也不會把話都說出口。

 現在他卻想要跟李宴談談:“二弟,你以后有何打算?”

 李宴微微一愣。

 以后?他這樣的人,還能有以后嗎?

 李宿看向他,那張英俊非凡的臉龐,有著讓人不自覺臣服的魅力。

 李宴嘆了口氣,苦笑出聲:“皇兄,如今這樣能陪著皇兄辦差,對臣弟來說已經很好。”

 他甚至不敢奢求以后。

 姓李的宗室太多了,先不提那些皇叔們,便是兄弟之中,他也是最平凡的一個。

 沒資質,沒靠山,甚至長得都普普通通,丟人堆里尋遍不著。

 明明都是父王的兒子,面容量卻天差地別。

 李宿認真看著他的眼眸,緩緩開口:“二弟,人生數十載,你得要知道你想要做什麼樣的人,完什麼樣的事?總不能隨波逐流,一輩子庸庸碌碌。”

 李宴安靜聽他說,眸子里并未有多大的抱負,也未有怨恨,他很平靜,平靜到讓人驚詫。

 李宿繼續道:“李氏男兒,當頂天立地,心懷抱負,二弟,你若有何想法,都可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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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語氣同樣平淡,仿佛本就不是在勸說李宴,只是心平氣和同他談天說地。

 李宴垂下眼眸,抿了抿:“我知道了皇兄。”

 李宿點頭,未再多言。

 李宴看似弱,毫無堅持,但他其實是個很堅定的人,他的心思很難迅速轉變。

 不過,兩人如今一起辦差,倒是有很多機會。

 李宿也吃了一塊驢打滾。

 他也回憶起年的片刻過往。

 那是先太子妃剛剛薨逝時,太子“心痛難忍”,一病不起,便無法為太子妃親自辦喪儀。

 那時候李宿不過八/九歲,卻要一個人替母親守靈。

 東宮那麼多側妃良娣,白日里自然都要為太子妃守靈,但夜里卻都要回去照顧年的皇孫。

 也只幾個無兒無的嬪妃晚上會在,卻都瞌睡。

 李宿記得那靈堂格外寒冷,第三日他就發了熱,而娘馮氏忙前忙后,也顧不上李宿。

 就在昏昏沉沉的那一日,半夜時,他終于堅持不住,直接趴跪在團上暈倒了。

 醒他的就是李宴。

 李宴當時是一個人從寢殿里跑出來,特地過來陪伴哥哥的。

 他很懂事地給李宿喂了水,醒了他,甚至還命人去拿了藥丸和錦被,讓他裹著休息。

 李宿記得,當時他問李宴為什麼要來靈堂。

 李宴卻說:“擔心哥哥。”

 那時候李宴年,卻早知人間疾苦,也知失去母親是什麼滋味,所以,他才冒著被娘訓斥的風險,過來陪伴哥哥。

 李宿頭暈腦脹,卻把他毫不掩飾的擔憂看在眼中。

 他握住李宴的手,道:“多謝你。”

 在他因重病被挪宮送去聽濤閣前,兄弟二人可以稱得上是親

 兩個人總是一起去上學,一起習字,一起用膳。

 好得仿佛一個人。

 只是后來……

 聽濤閣那一場腥刺殺,令李宿終于從年無知離出來,被封為太孫之后,他未從聽濤閣直回東宮,而是直接搬去毓慶宮。

 從此,他跟宴皇孫之間的手足深,化為烏有。

 宮里人人都說他冷酷無,當了太孫便翻臉不認人,忘記了曾經的一切。

 只有李宿自己清楚,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該記的,樁樁件件都記在心中,從不敢忘。

 ————

 一晃便到了三月初六。

 這一日是太子妃娘娘的生辰,原本以為宮中沒有慶典,誰知太子還是下令宮中諸人為太子妃慶生。

 如此,宮中便又重新恢復熱鬧。

 這一日清晨,姚珍珠早早醒來,還沒怎麼清醒便被聽瀾按著上妝。

 姚珍珠好不容易懶了幾日,今日猛地早起,便十分困頓。

 “近來本就人人自危,誰都不肯出宮,就連娘娘們都只在自己宮里待著,弄這些熱鬧也高興不起來。”

 若是往日,有什麼宮宴大戲,后宮的人們準要高興。

 但今時不同往日,九皇子還在詔獄里關著,端嬪的碧云宮每日都是啼哭聲,弄得宮里人心惶惶,哪里有心思吃席看戲?

 偏偏,太子卻非要給太子妃慶生。

 王婉清正在給最后檢查吉服,聞言同聽瀾對視一眼,這才道:“宮里若一直風聲鶴唳,整日里痛哭不止,豈不讓外人看笑話?”

 姚珍珠嘆了口氣:“這也是。”

 王婉清把這一致的繡球團花水紅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又道:“即便宮里當真張,氣氛僵持,太子殿下也得讓人看到歌舞升平,讓人看到親和友。”

 王婉清在宮里的日子長,若非家中出事,此刻已出宮,現如今都是老人了。

 這些事,看得很明白。

 如此一說,姚珍珠立即便明白,太子并非真心為太子妃賀壽,反而是為了讓外人看他是如何的親和儒雅,如何不忘舊人。

 姚珍珠閉上眼睛,讓聽瀾給上面胭。

 “如此說來,倒也在理之中,可局中人又有誰不清楚呢?”

 此時,這一出生辰宴的主角,太子妃陳氏,正在東宮后殿梳妝。

 近來太子已搬去乾元宮居住,整個東宮當家作主的,竟換

 陳輕稚坐在妝凳上,看著鏡中面蒼白的自己。

 小鴛正在給細細上:“娘娘,您昨夜又沒睡好?”

 陳輕稚垂下眼眸,蒼白消瘦的臉上沒有毫笑意。

 明明今日是的生辰,卻高興不起來。

 “是啊,整日里睡不著,”陳輕稚的聲音響起,“便是不停燃著安神香,我也不覺得困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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